丁典寫好書信,交給淩霜華,說道:“霜妹,你把這封信收好了,我在中原那些家產,你也都記下來了吧?”
淩霜華一言不發地望著丁典,眉眼間籠罩著一層憂鬱,這時見丁典將書信遞給自己,伸手接過,卻不忙找地方放好,低聲道:“典哥,咱們又不是今天就回中原,你乾嗎現在就寫信,乾嗎現在就把這些東西交給我?”
丁典心中一驚,知道自己做的太過著急,使得淩霜華看出了破綻來,但是不現在做,又能什麼時候做,自己還有以後嗎?
丁典握住淩霜華的手,向淩霜華一笑,說道:“霜妹,你莫要胡思亂想,王憐花要對付西方魔教,咱倆跟著王憐花,像現在這樣的安穩日子,是過一天,少一天。
過幾天王憐花和西方魔教交起手來,咱倆即使能置身事外,也不一定能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寫信,安安靜靜地說話了。反正這些事情早晚都要做,何不早點把它做完?”
淩霜華聽信了丁典的話,鬆了口氣,但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回握住丁典的手,隻覺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足足比自己的手掌大了一圈,可是心中的不安還是沒有消散。
她不認為丁典會撒謊騙她,疑心這是她那去世已久的母親,在冥冥之中給她的警告,說道:“典哥,今天你就彆出去了吧。我有點心慌,總覺得今天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丁典本就覺得自己此去凶多吉少,聽到淩霜華這話,心中一沉,依稀瞧見了自己此行的結局,還有淩霜華看到自己的屍體時的傷心欲絕的模樣。
丁典心如刀絞,麵上卻十分平靜,甚至還笑了笑,說道:“霜妹,你什麼相信這些東西了?我已經跟彆人約好,一會兒就去外麵打獵了,順便找找你需要的藥材。王憐花跟我說,你需要的幾味藥材,就生長在昆侖山上,如果這次運氣好,說不定就能找到這幾味藥材。”
然後歎了口氣,說道:“咱們兩個本來就沒帶什麼行李,嘴裡吃的,身上穿的,還有晚上住的,都是他們給咱倆的,咱倆也不能一直白吃白喝,不是嗎?即使我能厚下臉皮來白吃白喝,我也舍不得你受這樣的委屈。”
淩霜華是千金小姐,錦衣玉食地長大,即使被九幽侯的手下綁來山穀,也一直吃喝不缺,從來沒有為生計發過愁。這兩天丁典為她向彆人借衣服,借傷藥,她感激之餘,自不免大為羞恥,就像是自己沒穿衣服的模樣,被彆人瞧見了似的。
她聽到這話,隻覺丁典說的句句在理,句句都說到了她的心坎上,哪能反駁丁典的話,左思右想,隻能怪自己太過無能,什麼事情都做不好,全靠丁典忙裡忙外地照顧自己,沉默片刻,歎了口氣,說道:“典哥,早知有今日,我當年跟爹爹學點武功就好了。”
丁典見淩霜華還管她父親淩退思叫爹爹,擔心淩霜華對淩退思仍有孺慕之情,日後她孤零零地回到中原,沒有自己在旁邊護著她,她有這孺慕之情在,淩退思幾句花言巧語,又把她哄回去了,急道:“霜妹,他那樣待你,你還管他叫爹爹嗎?”
淩霜華柔聲道:“典哥,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的。我還叫他爹爹,隻是因為,除了這個之外,我不知還能怎麼叫他。但我心裡,早就不把他當成爹爹了。”
丁典心中苦澀,暗道:“你雖不把他當成從前的爹爹了,但你還不改口,可見你心裡還是把他當成爹爹的。霜華,你這樣念舊情,我怎麼放心得下?”
他滿腔心事,實在不知如何說出,最後化為一聲歎息,說道:“霜妹,你爹爹對你做的事情,你要永遠記得。他能害你一次,就能害你兩次,三次……你答應我,你永不會把他當成好人,永遠記得他對你做過的事情。”
淩霜華不疑有他,隻道丁典是擔心他倆回到中原以後,自己又上了淩退思的當,反而和他決裂了,柔聲道:“典哥,我答應你,我永不會把他當成好人,我會永遠記得他對我做過的事情。”隨即苦澀一笑,說道:“我臉上的傷就在這裡呢,這些傷每時每刻都在提醒我,我到底經曆過什麼事情,哪能忘了他對我做過的事情。”
丁典兀自不放心,正待說話,忽聽得帳篷外麵有人說道:“丁典兄弟是在這裡嗎?”
丁典心知這人是來催自己上路的,霎時間心頭湧起萬千不舍,回答了一聲:“我就來!”然後深深看了淩霜華一眼,說道:“霜華,我去了。”
淩霜華隻道這是和丁典約好去打獵的人來叫丁典了,依依不舍地道:“這麼早就要去啊。”
丁典臉露微笑,說道:“早點去,才能早點回嘛。”
淩霜華點了點頭,依依不舍地道:“大哥,你小心一點,彆傷了自己。”
丁典微笑道:“我會的,我會的。霜華,你能不能再答應我一件事?”
淩霜華抿嘴一笑,有些羞澀,說道:“典哥,你想要我做什麼,直說就是,隻要是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又怎會不照做。”
丁典微笑道:“你能不能掀開你的紗帽,讓我看一看你?”
淩霜華“啊”的一聲,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臉,然後想起自己戴著紗帽,丁典看不見自己的臉,這才有些無措地放下了手,說道:“典哥,我這副樣子,我不願你見到我的臉。”
丁典強忍苦澀,微笑道:“霜華,我隻看一眼,你……你就讓我看一眼吧。”
淩霜華聽他聲音中透出一種決絕,一怔之下,問道:“我這副樣子,有什麼好看的?”
丁典微笑道:“霜華,你為了不嫁給九幽侯而毀了容貌,在我看來,你現在這副樣子,比從前美上十倍,百倍,真的一點也不醜。你就讓我看看你吧。”
淩霜華遲疑許久,終於歎了口氣,掀開麵前的白紗,將自己傷痕累累的臉龐,展現在丁典麵前,隨即放下白紗,轉過身去,垂下了頭,低聲道:“典哥,你……你看清楚了吧。”
就在淩霜華轉過身的一瞬之間,丁典眼圈已經紅了,他真慶幸淩霜華轉過身去,不再看他,生怕淩霜華又轉過身來了,連忙站起身,微笑道:“霜妹,我走了。”
淩霜華看向丁典,隻見丁典走到帳篷入口,隻給她留下一個背影,連忙追了過去,抓住丁典的衣服。
丁典停下腳步,卻不敢回頭,隻聽得她比洞簫還柔和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典哥,你早點回來。”
丁典仍然不敢回頭,“嗯”了一聲,然後掀開帳篷,走了出去。
一出帳篷,丁典就見葉翔四人站在不遠處看著他。
他不認識葉翔四人,調整了一下心情,然後上前打招呼,問清楚四人的姓名,又道:“我還有件事情要跟王公子說,還請幾位兄弟再等我一會兒。”
石群笑道:“好說,好說。丁兄弟,我們就在那株大樹下麵等你,你見完王公子,就去那裡找我們吧。”
丁典點頭應是,快步來到賈珂和王憐花的帳篷外麵,低聲道:“王公子,賈公子,丁典有事求見。”說完這話,靜候片刻,帳篷裡悄無聲息,似乎一個人也沒有。
丁典不由一愣,重複了一遍:“王公子,賈公子,丁典有事求見。”靜候片刻,帳篷裡還是悄無聲息。
丁典心想:“看來他倆真的不在帳篷裡,不在帳篷裡,又能在哪裡?”見附近有人經過,上前幾步,叫住那人,問道:“這位兄台,你知不知道賈公子和王公子去哪裡了?”
那人卻比丁典還要迷茫,說道:“賈公子和王公子不是回帳篷休息了嗎?你沒有去他們的帳篷找過嗎?”
丁典“嗯”了一聲,說道:“帳篷裡沒有人。”
那人想了一想,說道:“那可能是去江公子和玉公子的帳篷了,你不如去他們那裡碰碰運氣。”
丁典剛來營地,對賈珂和王憐花很不了解,根本猜不出他倆不在帳篷,又會去哪裡,聽了這人的話,他病急亂投醫,決心去那裡碰碰運氣,道了一聲謝,走到小魚兒和玉無缺的帳篷前麵,隱隱聽到說笑聲自帳篷裡傳來。
丁典站在帳篷入口,沉聲道:“請問幾位,賈公子和王公子在這裡嗎?”
一道清脆的女子聲音說道:“他們不在這裡。你去過他們的帳篷嗎?他們應該在帳篷裡休息才是。”
丁典認出這是黃蓉的聲音,說道:“不,他們不在帳篷裡。”
黃蓉道:“他們不在帳篷裡啊,那一定是出去玩了,你有什麼事嗎?需要我幫你轉達嗎?”
丁典歎了口氣,說道:“多謝姑娘,但不必了。”說罷,轉身離開。
丁典找人借了紙筆,寫了一封信,心想:“外麵風雪那麼大,有什麼好玩的,他二人應該隻是想要遠離塵囂,在附近轉轉,一會兒就回來了。此刻他倆不在,我把這封信扔進他倆的帳篷裡,等到他倆回來,定能看見這封信,這和我當麵跟他倆說,也沒什麼區彆。”
丁典來到賈珂和王憐花的帳篷之前,掀開入口的一角,將信放了進去,繞過幾個帳篷,忽見賈珂和王憐花手牽著手,迎麵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