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
餘至明曉得,他們就是患者的家屬了。
田雯先開口招呼道:“餘醫生,我丈夫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就等你來了。”
餘至明頷首以對,又問道:“趙醫生有給你們講過治療過程嗎?”
田雯輕聲回道:“講過,穿刺,點滴注射凝血塊消融藥物,然後還需要觀察一個小時,有無出血等不良反應。”
“再之後,轉移去神經外科病房,密切監測兩天之內的凝血塊消融情況。”
餘至明點頭道:“趙醫生介紹的相當詳細,我就不多贅述了。”
“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嗎?”
一位六七十歲的老人開口道:“餘醫生,我是患者的父親。”
“剛才那位趙醫生在介紹中,還說了不少意外風險,腦出血、癲癇、腦損傷,甚至還有植物人、腦死亡什麼的。”
“真有這麼多風險嗎?”
餘至明解釋說:“大腦是我們人體最複雜的器官,如今醫學也還沒探查清楚。”
“穿刺治療,必然會造成大腦損傷。”
“至於損傷到何種程度,有何意外和後遺症,在治療之前,沒人能做準確的預測。”
“趙醫生之所以把術中術後的各種可能性羅列出來,既是遵從醫療規定……”
就在這時,三十幾歲的寸頭男子突然打斷說:“也是為了逃避醫療責任。”
“我哥真要在治療中發生了什麼不測和意外,你們就能通過已事先告知這一條,逃脫應該承擔的責任了。”
餘至明忍住心中不悅,繼續解釋說:“事先告知,手術告知書的簽署,並不是我們醫生的免罪金牌。”
“真要在治療中出現了意外情況,你們可申請醫療事故鑒定。如果判定是我們的責任,我們會承擔的。”
寸頭男子又麵帶忿忿的說:“做醫療鑒定的那些人,和你們醫生是穿一條褲子的一丘之貉,隻會向著你們醫生。”
餘至明眉頭皺起。
這個家夥說話這麼衝,難道是之前經曆過醫療事故,受到過傷害?
餘至明把目光投向田雯。
“我知道你們已經簽署了手術文件,不過在治療正式開始前,你們還有叫停的權利。”
“田老師,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餘至明問出這句,就看患者的妻子田雯把目光投向了剛才詢問的老人。
那位患者的父親。
餘至明暗自歎了一口氣。
又是這樣。
涉及到丈夫的重大治療中,不少妻子總是傾向於把決定權交給丈夫的父母、兄弟,或是成年子女,就不願自己做決定。
患者父親見兒媳看過來,當仁不讓的接過了主導權,再次開口詢問。
“醫生,你能不能給我們透一個底,我兒子經過了這次治療,是不是就能全好了?”
“還有就是,治療中出現意外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這……
這樣的問題,還有旁邊一個明顯對醫生有意見的患者弟弟,再加上患者妻子的退縮,餘至明自然不會頭鐵的給出肯定答複。
他含湖著說:“全好是不可能的,大概率會出現一定程度的症狀改善。”
“至於改善到什麼程度,我說不準。還有一定的可能,情況反而更加糟糕了。”
“至於治療中出現意外的可能,我隻能說可能性不大,不好量化。”
患者弟弟一聽這話,就火了。
“你滿嘴的可能、大概、說不準,你自己都沒有多少信心,我們還怎麼能相信你有本事能把我哥給治好?”
周沫有些聽不下去了,就要開口反駁,卻被餘至明的一個眼神給堵了回去。
餘至明緩緩的說:“大腦傷勢的治療,沒人能夠給出肯定確鑿的答複。”
“現在,我需要你們一個準確答複。”
“治?還是不治?”
患者弟弟嚷嚷道:“之前的譚醫生都說了,我哥這種情況,好好養著就行。”
“做手術治療,隻會更加的糟糕。”
聽到這話的田雯,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又閉上了,沒有出聲。
患者父親思慮了片刻,長歎了一聲。
“既然慢慢的調養恢複,就能讓我兒子逐漸變好,就沒有必要接受危險性治療了。”
“醫生,我們不治了。”
這個決定,雖然讓餘至明的許多準備工作變成了無用功,但也不能說就是錯的。
以患者的情況,通過長期調養來恢複,確實更加的穩妥一些。
隻是具體調養多長時間就不好說了。
幾年?
十幾年?
或是一輩子?
餘至明也是在田雯的懇求下,說不堪重負照料,才答應進行穿刺治療的。
隻是如今……
餘至明瞄了一眼低頭不語的田雯,向手術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