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仍穿著早上見客時候穿的胭脂色遍地金纏枝花褙子,下頭是月白色的留仙裙,露出一雙粉色緞麵的繡花鞋來,隻是把頭上的銜珠累絲金鳳取了,換上了嵌紅寶石蝴蝶華勝,貼在鬢邊,一縷烏亮的長發編成了小辮兒垂在胸口,看上去就跟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似的,讓人實在移不開眼。
“咳咳……”康定侯夫人見安以臣看的眼睛都直了,隻清了清嗓子道:“原來寫字畫畫還有這些講究?我倒是不知道了。”
靜姝方才是脫口而出,這會子瞧見尤氏的已經擺了個臉子,自然也懶怠的說下去,倒是一旁的安以臣已經回了神,隻開口道:“那是,這寫字畫畫蓋章都是有講究的,落款章大多是一陰一陽,沈姑娘的印信是陽文,再配上一個陰文的閒章就剛剛好了,我送的這個確實不太相配。”
“原來是這樣。”康定侯夫人笑了起來,悠悠道:“一個印章也這麼多講究,我倒不知道,隻怕宋夫人也不知道吧?”康定侯夫人的目光緩緩落到了尤氏的身上。
尤氏臉頰早已經微微發燙,卻還是陪笑道:“還是他們讀書人懂得多,這些我還當真不懂……”尤氏說完,臉上笑容一收,轉頭對沈雲薇道:“既是這樣,薇姐兒快把這印章給老太太收起來吧。”這臉萬萬不能再丟下去。
沈雲薇正打發了小丫頭去找印泥,聞言隻忙喊了人回來,門口的萬字不到頭壽簾卻在這時動了一下,正是紫蘇捧著靜姝送給老太太的百壽圖屏風進來了。
紫蘇隻把這東西呈到了老太太的跟前,靜姝才走過去道:“我寫了個扇麵給老太太,也不知道往哪兒擱,就做成了一個炕屏。”
那屏風原本隻是一個扇麵,很是小巧,如今做成了屏風也不怎麼顯大,倒是正好放在炕桌上,看著又精致又氣派。
宋老太太果然瞧著稀奇,招手道:“拿近點給我瞧瞧?”
靜姝親手把那屏風捧過去,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隻小聲道:“我的字不好看,練了好久才寫出這麼一副看得過去的。”
她是真心覺得自己寫的不好,偏生一旁的宋靜妍已經走了過來道:“四姐姐這字還叫寫的不好,那什麼字才是好的呢?”宋靜妍故意往沈雲薇那邊掃了一眼,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能讓這屋裡的人都聽見:“依我看,四姐姐這字比沈姐姐寫的好看,安世兄,你來瞧瞧是不是?”
她這一聲安世兄叫的巧妙,一下子就把兩家的關係拉近了。安以臣也跟著走了過去,見那屏風上的字雖然算不上頂好的,卻也是行雲流水、俊秀端麗,一看就是下了苦工寫出來的。再看沈雲薇的字,瞧著似乎不錯,卻少了幾分風骨勁道,寫的很是輕佻。
“沒想到四妹妹的字寫的這樣好,在下自愧不如。”安以臣喃喃開口,早已經偷偷把“四姑娘”改成了“四妹妹”,視線也忍不住往靜姝的身上飄過去,一想到她將會是自己未來的妻子,便覺得心旌蕩漾。
靜姝隻低著頭道:“安公子謬讚了。”
那人卻笑道:“我們兩家是世交,你該喊我一聲安世兄。”
靜姝心下頓時有些煩悶,但還是小聲回了一句:“安世兄謬讚了。”
安以臣臉上頓時就笑開了,宋靜妍卻還不依不饒問道:“安世兄,你還沒說沈姐姐和四姐姐誰得字寫的好呢!”
宋老太太隻當宋靜妍年紀小不懂事,笑著道:“我瞧著她們的字寫的都好,倒是你呢?你給我準備了什麼壽禮呀?”
宋靜妍眨眨眼,神色中帶著幾分狡黠道:“我給老太太的壽禮,老太太什麼時候瞧都是一樣的,我就是想知道安世兄更喜歡誰寫的字?”宋靜妍待在林氏跟前,耳濡目染的,自然也聽說不少尤氏的齷齪事,就比如今兒,尤氏巴巴的帶著沈雲薇過來,隻怕是沒安好心,所以她們就過來瞧熱鬨了。
林氏隻開口道:“你又胡鬨。”言語神情中,卻沒有半點苛責的意思。
安以臣聽她這般說,便又徐徐開口道:“論寫字的功力,兩位妹妹應當是差不多的,不過四妹妹把扇麵做成了屏風,這想法新奇,我更喜歡四妹妹的。”
宋老太太也跟著道:“我也喜歡這壽屏,正好我這羅漢床茶幾上缺了這麼一個,就擺上吧。”宋老太太一壁說,一壁讓喜鵲把屏風擺在了炕桌上,卻讓小丫頭子把沈雲薇送的字畫收了起來。她這心裡頭到底喜歡誰的東西,也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