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誓我坐過山車都沒有這麼提心吊膽過,他跑得好快,好擔心他被台階絆倒,然後我們都摔了。
可是沒有,於是我又開始擔心他跑這麼快刹不住車,這個確實靈驗了。佐野萬次郎從台階跳到了地麵上,腳步未停,波光粼粼的海灣離我們好近。
景色很迷人,當我注意到萬次郎的人字拖泡在水裡時已經來不及了。他帶著我衝入海中,我隻得抓緊最後的時間深吸一口氣。
浪花把我們衝散,但他的手依舊抓著我。我緊閉著雙眼就要上浮,卻感受到萬次郎遊過來,水波輕輕撫摸我的眼瞼,很奇妙的感覺,於是我緩緩張開雙眼。
第一次有機會好好欣賞水下的景色,我卻看不進去。八月的陽光穿透了淺水區域裡的我和他,佐野萬次郎漆黑的發絲在水中飄蕩變得模糊。我看見他一如既往地注視著我,笑容在搖曳的水波下變幻莫測。在這靜謐的世界裡,我向他靠近。
吐出的氣泡交織在一起,黑色的、金色的發絲也快要糾纏在一起,在我們更靠近彼此前,佐野萬次郎托住了我的後背。
我們一齊浮上水麵、向岸邊遊去,內心的害怕後知後覺湧上來,我如同瀕死的人般大口喘著氣,見萬次郎眼裡滿是促狹之意,一怒之下給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卻給他扇笑了,眼見我們又要跌進水裡我眼疾手快扯住了他。終於到了岸邊,佐野萬次郎還是沒個正形,任由我揪他的衣服。
他敷衍地說:“好疼啊。”
我有些無語,我當然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佐野萬次郎兀自繼續感慨:“好久沒嘗到由理奈的巴掌了,還是一如既往的疼。”
他懶洋洋地躺在那裡,水拍在自己身上也不管,繼續躺,過一會吐出點嗆進去的水。
我心情複雜,這家夥居然這麼懷念我的巴掌,要不趁現在多給他來幾下?於是我捧起他的臉,佐野萬次郎呆滯地吐出一口水。
不禁有點嫌棄,放開了他。我們相顧無言,隻是一同看著遠方,極濃的紫色慢慢覆蓋了天空,和黃昏的色彩交融在一起,連同這海灣一並染了。
一個幻想的場景突然闖進了我的腦袋裡,我幻想就在這水邊,Mikey、Draken、三穀、場地圭介還有一眾東卍人士在海邊嬉鬨的場景。肯定不會這麼安靜,所以是幻想。
此刻我衷心地希望自己所處的不過是無數平行世界中的一個,在我死後世界也不會終結、這條時間線也不會被重啟。
這樣就算我死了,佐野萬次郎也可以繼續活著,他能在未來和堅仔開一家摩托車店,還有可能和過去的熟人重歸於好。
好想讓他不要忘記我,可是我不敢說。想偷偷看身邊的萬次郎一眼,卻發現他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在盯著我了。我咽下已經到嘴邊的嗚咽,把他拉起來。
“我們回去吧。”
“…就這麼回去?”
佐野萬次郎看著渾身濕透的我,眉頭擰了起來,但他又看看渾身濕透的自己,於是隻是鬱悶地雙手插兜。想想又不對,把我的手拉住。
他帶著我走上台階、跨過欄杆,從後備箱摸出一部手機。他好心解釋:“我把三途叫過來。”
三途春千夜真累啊。我想,為表補償等會就立個遺囑,讓小千夜當我遺產第一繼承人得了。
我和萬次郎百般無聊地等他,渾身濕漉漉的,傍晚的風刮過來我才感到由衷地涼快,身上的衣服在自然乾燥。
這條公路人真的很少,也沒給我們錯付感情的機會,這段時間唯一開過來的就是一輛車。
香檳色的車,車窗做了防偷窺處理。我上了車,三途春千夜卻立馬從車上下來,看都沒看我一眼,無言遞給萬次郎兩個袋子,然後從他手裡接過摩托的鑰匙。
“麻煩你了,三途。”他說。
“Mikey,你不用這麼說。”春千夜戴好頭盔,騎著ZX-6R就走了。
這一套可把我看傻了,佐野萬次郎笑眯眯地把一個袋子遞給我,裡麵是替換衣物。
他又往海灣的方向走:“我在下麵等你。”
我看著佐野萬次郎的背影變成一個小點,這個小點背對著我坐在了台階上。
一陣涼風從海麵刮來,五十川真理子出現在我麵前。
“快沒有機會了。”
慢半拍才意識到她在講什麼。我能進行輪回完全得益於五十川真理子的能力,她的能力又因為執念產生。
而人的執念,終會有消散的一天,在那一天,我的輪回將可以有徹底死亡與脫離輪回這兩個結局。
事到如今對死亡我也麻木了,能不再進行輪回也算好結局。
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