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南大陸星辰如舊,漫天的星河在鮮有雲朵的夜幕的襯托下,入眼時顯得是那樣壯觀。
在下方仰視的生靈看來,天穹就如同一輪不停帶著星星們旋轉的黑色圓盤,將萬物歸儘的神秘感展現而出。
費舍爾並非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夜晚,在過往,他開著馬車與拉法埃爾一行龍人在南大陸旅行的時候,這樣美麗的夜晚他每晚都能看見。
現在拉法埃爾不在身邊,和他看夜晚的隻有埃姆哈特。
嗯,不過如此良辰美景,這個家夥卻完全沒有一點欣賞的意思。
曠野裡,費舍爾用拾來的枯枝搭了一個簡單的柴火堆,不停地往裡麵扔被他劈成好幾段的木頭。南大陸的夜晚寒冷,雖然對他這位神話階位的存在而言沒有任何感覺,但畢竟他還帶著一個真正的人類姑娘,這個火堆是為她準備的。
旁邊的埃姆哈特正趴在沙土上不知道在複盤什麼,肚子裡的頁碼不斷翻動,閃過一行行金光,嘴裡還在念叨著什麼“殺千刀的拜蒙”啊、“她一定盯上我們了”這種聽不明白的話。
和在北境時的他一樣,在經曆剛才的事情之後,埃姆哈特對拜蒙...也就是赫來爾的戒備又蹭蹭上漲,甚至都開始懷疑拜蒙就躲在這曠野裡的什麼地方,正在偷偷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
而費舍爾則取出了自己懷中的流體劍,試圖讓它重新支棱起來。
自從在理想國裡被混亂汙染過後,流體劍就變得格外疲軟,沒再起來過,任由費舍爾如何呼喚它都無濟於事,就如同被混亂玩壞了一樣。
該說不說,這件由拉瑪斯提亞贈送的物品費舍爾還是很喜歡的,用起來十分得心應手,能用在除了鐫刻魔法之外的絕大多數場景裡。
“冬冬”
再次呼喚了它一次,在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之後,費舍爾也隻好作罷。
或許身為能與拉瑪斯提亞聯係的鯨人種茉莉會知道如何是好,就是不知道她還在海裡的什麼地方睡覺,等之後什麼時候有機會遇到了再說吧。
現在的重中之重是趕緊前往南大陸南方拉法埃爾的身邊。
“費舍爾,快點過來,快點過來,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就在費舍爾做著盤算的時候,旁邊埃姆哈特的呼喚聲倏忽傳來,讓費舍爾不由得轉過頭去,
“怎麼了?”
“你快點過來。”
費舍爾無奈,隻能起身過去。也就是這時,他才發現這家夥嘴巴裡還含著一根樹枝,現在才吐掉,似乎剛才他就在用這東西書寫著什麼。
借著火光,費舍爾低頭看去,便看見了一行行整齊的納黎文字,還有一個標題,
“對拜蒙的防備策略!
!”
後麵有三個表示強調的標點符號。
“這是什麼東西?”
“是我們接下來行動的指導方略!”
埃姆哈特振振有詞地說道,順帶飄回了費舍爾的肩膀上,接著說道,
“先前那個在工廠內想要攔截我們離開的家夥肯定是一個神話階位的存在,而且還是屬於納黎方麵的人...或者說,暫時是納黎方麵的人,你沒異議吧?”
“沒有。”
“好,根據目前的你不知死活地敢去勾搭拜蒙,而且拜蒙還盯上你】、拜蒙這個家夥非常邪惡、恐怖且厲害】已知要素,我倡議一個基本原理,那就是任何我們目前遇到的怪事情都絕對與拜蒙有百分之百的聯係】!”
“......”
“納黎可是一個人類國度!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內竟然就擁有了這些,那可是神話階位,就算是在我們穿越回去的年代裡也隻有那兩種神話種才有的存在,現在納黎的軍隊裡就有一位。就算有很小的概率是納黎自己運氣好到爆炸,是人類之中自己有人進階了神話階位,我們也要當這一切都是拜蒙的陰謀!”
埃姆哈特義正言辭地接著分析,說道,
“而且我寧願相信那位尹麗莎白女皇突然轉了性子不計較你和其他淑女的爛事,也不願意相信是人類突然爆種了,會有神話階位冒出頭來。所以,假定這一切都是拜蒙的陰謀,費舍爾,你可一定要小心!這個家夥最喜歡扮成你完全看不出破綻的存在來誘騙你,將你哄入深淵裡去!你遇到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她的影子,包括那些和你關係匪淺的淑女,明白嗎?
“所以接下來的旅途裡,我們都隻能相信彼此!然後,接下來你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是拜蒙;他們對你說的任何事,都可能是拜蒙希望你去做的。隻有這樣,我們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拜蒙的影響...雖然感覺效果有限,但總比沒有好。你也不希望什麼時候你身邊躺的淑女就變成那個家夥吧?對吧,費舍爾?”
嗯...
老實說,雖然自己也有很多事情想要問赫來爾,但自己似乎真的不計較她躺在自己身邊,因為更深入的自己都...
“啪啪啪!”
埃姆哈特看著費舍爾那沒有回應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好像感覺遭到了背叛一樣,連忙用自己的書書身體撞擊起了費舍爾的腦袋,
“你這家夥!你這下半身驅動的家夥!快點蘇醒過來!你可不能被拜蒙那家夥給洗腦了,不然你絕對會很慘很慘的!”
費舍爾哭笑不得地將他抓住,隨後點了點頭說道,
“我知道,在問清楚一切之前,我會小心警惕,對她有所防備的。”
“問清楚也不行!
那家夥是一個可怕的騙子。她的謊言和真相你根本不可能揭穿,有可能全部都是謊言的話語你信以為真,也有可能所有都是真相的話語你卻嗤之以鼻,無論如何,你隻要聽她的話就會陷入痛苦的!”
不知為何,費舍爾突然又想到了當時赫來爾在混亂的海洋之中奄奄一息的模樣,她眯著眼睛,在吞噬之前拚儘全力地舉起了好不容易搶來的聖杯,為自己驅逐了死亡...
那也有可能是欺騙自己的嗎,就和她告訴自己丘比特是天使愛情的象征那樣?
欺騙與否都可以暫且拋諸腦後,最讓費舍爾感到詫異的是,當他心中假定赫來爾可能在欺騙自己時,自己卻好像沒有那樣抵觸?
難道是被那個邪惡的天使給感染了,拉低了自己對她忍耐的下限?
“唔...”
也就是在此時,旁邊被費舍爾放在草地上休息的英格麗微微顫動了一下睫毛。
她捂住了自己的臉龐,隨後艱難地睜開了一點眼睛,仿佛是在從某種噩夢中蘇醒一樣,但睜開眼睛看見的隻有滿天繁星和遠處溫暖的火堆...嗯,還有那個不像是人類的大叔。
“醒了?”
“我...嘶...這是在哪?”
“野外。”
費舍爾被迫中斷了思緒,麵無表情地回頭,對著這位實習記者說道,
“你先前昏倒了,身上骨頭斷了一些,我重新幫你接上了,大概已經沒事了。”
他的肩膀上,埃姆哈特也轉過頭看向她,但不知為何,英格麗總覺得對方的眼中帶著一種詭異的警惕和審視,就好像擔心自己是一個什麼披著人皮的怪物那樣。
喂,明明你站在他肩膀上的那個大叔才是那個怪物好不好,難不成對你這本破書而言,還有什麼比這個大叔還有恐怖的東西嗎?
英格麗被打量得不太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身子,好在,這一番動作之中,她竟沒再感受到那骨頭扭曲的疼痛。
她終於是鬆了一口氣,隨後向費舍爾道了謝,
“謝謝,大叔...對了!我的留影機呢!?”
“在旁邊。”
英格麗順著費舍爾指過去的方向看去,連忙從地上拿起了那看起來就十分寶貝的留影機,檢查起了裡麵拍攝的照片。
“太好了,太好了,裡麵的東西都拍到了。”
看她那個興奮勁,費舍爾卻不由得給她潑了一盆冷水,說道,
“雖然不太想要打擊你現在興奮的感覺,但你最好不要把你先前拍到的東西帶回去施瓦利的報社發表。你也看到了,那間工廠納黎配備的守備和生產的內容都說明,那地方對於納黎十分關鍵,而且有很高的保密等級。如果你回去發表裡麵的內容,勢必會在西大陸引起軒然大波,到時候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
英格麗聽著聽著,就像是被打擊慘了的鵪鶉一樣低下頭來,她鼓了鼓腮幫子,沒說什麼話反駁,因為她的腦袋裡還裝著腦子,知道費舍爾說的是對的。
她似乎是覺得有點冷,於是便向著費舍爾燃起的火堆這邊靠近了一些,還把自己剛才摘下的貝雷帽給重新戴上。埃姆哈特見狀連忙漂浮而起,落到了離英格麗較遠的另外一處肩膀上,接著打量她。
盯......
英格麗烤著火,低頭看看留影機,又看看旁邊的費舍爾,說道,
“大叔,你...你該不會是什麼納黎跑出來的改造人吧?然後剛才那個工廠裡麵的也是一個改造人,所以你們之間打架才那麼...嗯,誇張?”
“我不是,我是一個正常的人類。”
“對對...”
英格麗撇撇嘴,一副明顯不相信的表情,但還是客套地點了點頭。
但過了一會,她又倏忽開口問道,
“哎,大叔,那我能報道你不?正好我還拍了一點你的照片。”
“隨...”
費舍爾本來懶得管的,但仔細想了一下,萬一要是被尹麗莎白看見了就完蛋了。
在她的視角看來,明明自己四年半之前已經答應了要回納黎,結果這麼久不僅杳無音訊不說,結果一出現就是出現在南大陸,不知道要跑到哪裡去鬼混...
如今他的行蹤在他決定返回納黎之前都絕對不能暴露在尹麗莎白的視野裡,一旦被發現,麻煩就大了。
想到此處,他又突然明智地改了口,
“不,你最好還是不要這樣做。”
“哈,是因為你是納黎的逃犯嗎?但你真的很厲害唉,那群納黎人拿你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而且還是報道在我們施瓦利的報紙上,應該沒有什麼人會關注你的吧...應該。”
“和這無關,我倒是還好,但一樣的,你依舊會有殺身之禍。”
“真的假的?!大叔你的消息這麼危險嗎?”
費舍爾麵無表情地看向她,似乎表明著自己的態度。他肩膀上的埃姆哈特也撇撇嘴,對她小聲叨叨道,
“雖然平日裡這家夥喜歡哄騙淑女,但這次最好你還是聽他的吧。你要是把他的信息泄露出來,來自五湖四海追殺你的人能從南大陸排到北境去,沒開玩笑。”
一邊說,埃姆哈特一邊打量著眼前英格麗臉上的表情,但除了不甘心之外,他什麼都沒發現。
英格麗猶豫片刻後,又抬起了自己的留影機對準他,但還沒拍攝,埃姆哈特就已然警覺地漂浮到了費舍爾的身後去,將自己完全遮蔽起來,
“你...你又要乾什麼?!”
英格麗看向埃姆哈特,說道,
“我...我報道一下你可以嗎,書先生。一本會說話的書,簡直是最合適的題材了。”
“不行不行不行!”
英格麗頗為失望地放下了手中的留影機,撅嘴道,
“哎,怎麼這樣...”
費舍爾看她一副失望又不算太失望的樣子,不由得問道,
“你就這麼想要報道一點什麼?”
“那可不,這可是記者的工作好不好。把離西大陸十萬八千裡遠的南大陸的新聞準確無誤地帶回去,讓那裡的人借助我的留影機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做出相應的判斷。南大陸分部可是編輯交給我的重任,他對我可是很看重的!”
“也就是說,你的編輯把你派到了這裡,具體的任務就是來拍類似於先前被封鎖起來的工廠那樣的和納黎有關的東西?”
“那倒也不是,這是我自己想拍的。龍廷城裡的報社天天什麼事情都沒有,天天坐著喝咖啡、休息...我是主動跑出來的。”
費舍爾看著對方一副受挫的樣子,沒有出聲開口揭穿對方的上頭編輯可能是將她冷藏了,隻是說道,
“...這樣也挺好。”
施瓦利女皇院的新聞畢業生竟然被派到了由納黎說了算,而且連戰爭都還沒打完的南大陸來當實習記者,怎麼想怎麼都是對她的壞事,她竟然還覺得這是看重她的做法。
不過想到那位出手的、可能為神話階位的存在,費舍爾的眸子不由得閃過了一些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