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武德呢(1 / 2)

不管是在哪個年代,觀眾的某些思想都是相通的。

在現代,一年之中,院線排片的黃金檔期非春節莫屬。在這個時段,賀歲片一般都不是什麼有思想深度的片子。

但沒有所謂思想深度的片子,就不是好片子嗎?

李瀟瀟覺得,那種強行說教的、故作高深的、看得人昏昏欲睡的片子,才是爛片。

很多時候,觀眾隻是想要一點精神娛樂而已,工作、上學裡都已經很多“學習機會”了,如果連娛樂時間都還要接受轟炸,實在是太讓人難受了。

而且,角色的塑造、情節的安排也能達到傳播觀念的效果,並不一定需要台詞明晃晃地帶貨。

這個年代的觀眾,大多數文化水平不高,李瀟瀟希望有一部通俗一點的、貼近他們生活的劇,這樣更能引起共鳴。

一個主題,做成係列劇或者連續劇的形式,單場演出時間二十分鐘左右,這個時間與現代廣播劇、動漫單集時間差不多,李瀟瀟覺得這個時間是最合適的。

“主角可以是一名退伍軍人,”李瀟瀟邊想邊說,“他在部隊中有自己的貢獻,但他退伍後,依然能為百姓服務,這也算是軍民魚水情的一種。”

“其實就是生活中的一些小事,但小事也可以表演得非常有趣。比如主角發現隔壁屋父子吵架,吵得非常厲害,主角幫忙調解矛盾,最後父子和好,當然這個調節過程的劇本可以跌宕起伏一點。”

“又比如主角在單位裡,發現了工友們都有一個不好的工作習慣,主角提醒之後,工友們並不當回事,結果後來因為這個習慣,單位裡出了事故,主角又勇敢地搶救工友性命。”

“每一個小劇都有一個主題,主角其實就是通過自身的魅力,改變了周圍的人。”

馮老師認真地聽完李瀟瀟的話,覺得這個想法很新穎,因為雖然看起來劇數多,但實際主人公都是同一個,而其他角色都是普通百姓形象,表演塑造起來也並不是太難。

但是,她同時也表示擔心:“我們平時上一部新劇,至少都要排練半個月,如果數量這麼大,排練的時間也不夠。”

李瀟瀟說:“所以我們要改變大家的習慣,提高背台詞的效率,快速進入表演狀態。”

這並不是做不到的,話劇不像京劇或者芭蕾舞劇,那兩種需要從小就練起的功底,但話劇不是,話劇門檻低。

在現代,高中生也能排出一部讓人看得非常開心的舞台劇,而這僅僅花了他們幾天的課外時間。

當然,商業話劇更加嚴謹,時間需要長一點,但也沒有這個年代反複排練的時間長。

普通百姓不是藝術家,他們其實更願意看一些通俗的東西。

馮老師苦笑著說:“那他們離你這要求還遠著呢,現在唐蓮和蕭雨都還時不時出點錯,雖說都是《蛻變》的主演,但她們的場次跟你的場次,觀眾的反應也是不同的。”

她想起前幾天的事情,又是有點無奈:“之前你的交流期延長了,本來那幾天是排了你去電力局那邊巡演的,隻能臨時換人,局長那邊一見不是你,當時就跟肖團長抱怨了。”

李瀟瀟想了想,婉轉地說:“可老師,我明年就會離開這裡了。”

“是,老師當然知道。”馮老師拍了拍她的肩膀,“雖然舍不得,但老師也為你高興的。你這個連續劇的想法很好,單場時間短,每場內容都不同,這樣觀眾也感到新鮮。老師回頭跟肖團長報備一下,要是他那邊沒問題的話,咱們就可以開始著手準備了。”

李瀟瀟高興地點了點頭:“好,辛苦老師了!”

這孩子……馮老師笑著說:“去排練室吧,大家都在盼著你回來。”

李瀟瀟之前在軍區住了一段時間院,期間都無法進行排練,頂多隻能練一下聲音,回來後接著文工團的表演,所以也跟著組員一起時間緊湊地排了幾次,找回互相之間的默契度。

畢竟在去交流之前就已經練過很多遍,所以也不用像之前那樣晚上也拚命練,下午五點半之後,就已經是私人時間了。

苗秀心這兩天請了假,晚上宿舍裡就隻剩下李瀟瀟和文海燕兩個人。

文海燕還在書桌前奮筆疾書,寫著今天的練習筆記,總結今天的進步與不足。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習慣,表演上的提升肉眼可見,其他人得知後,紛紛效仿。

李瀟瀟本來就不是個能坐得住的,現在連苗秀心都不在,隻能抱著枕頭在床上滾來滾去。

她睡上鋪,看著天花板歎了一聲:“唉。”

文海燕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總覺得自己這朋友從軍區回來後,似乎就不太對勁——白天的時候乾勁十足,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但一到晚上,就時不時抱著枕頭唉聲歎氣。

也不是說歎氣不正常,但文海燕還真就是第一次聽到李瀟瀟歎氣,可看樣子也不像是有什麼愁苦的事情,雖然看起來可憐巴巴的,但文海燕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瀟瀟都這樣了,她竟然還覺得瀟瀟似乎是有點開心。

可是,歎氣……又開心?文海燕看了看自己的日記,覺得自己是不是琢磨角色琢磨得有點瘋魔了,

她又轉了回去,看著李瀟瀟已經換了不知道多少個姿勢,終於忍不住問:“瀟瀟,你最近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總是歎氣。”

李瀟瀟又歎了一聲:“團長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文海燕:???

李瀟瀟從床上坐起來,抱著枕頭,臉頰貼在上麵:“團長不在的第二天,還是想他。”

文海燕:“……”

李瀟瀟手一揚,做了個撒花的動作,用詠歎調說:“團長不在的第三天,依然想他。”

文海燕傻愣了足足有十來秒,又聽到李瀟瀟開始在唱:“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注]

李瀟瀟的聲音並不大,甚至說得上小,但文海燕反應過來後,還是“噌”地一下從凳子上彈起來了。

文海燕先是看看宿舍門關嚴緊了沒有,再就是檢查窗戶,把開了半邊的窗戶飛快地關好。

緊接著,她這才衝到李瀟瀟床邊,一臉崩潰地說:“瀟瀟,你要死啊,這說的都是些啥啊!”

李瀟瀟見她反應這麼大,停了下來,疑惑地問:“不能說嗎?我也沒說什麼啊,這不比以前我追舒誠的時候含蓄?”

雖說這年代男女關係管得嚴,要是寫了情書,裡麵帶點身體接觸的描述,比如說想牽你的手親吻你的臉頰,那這種是要寫檢討的,但她剛才就一個想字,全都是脖子以上。

不,不止是脖子以上了,根本就是柏拉圖。

畢竟她現在有那個賊心,也沒有那個賊膽,在團長麵前都不敢露出半點肖想他的心思。

那她現在都不當麵肖想了,私下裡偷偷想一下怎麼了?講道理,她這硬要掰扯成兄弟情,也不是不可以的,總之就是能穩妥過審的。

再說了,這裡是市文工團,都是正常人,跟從前羊城劇社那幫人完全不一樣。

文海燕一臉“你是不是傻”的表情,仔細地給她分析:“你都說了,那是以前。以前的事還提它做什麼?以前是在羊城劇社,現在在市文工團,大家都不知道呢!”

李瀟瀟秒懂:海燕的意思,是讓她彆再提黑曆史了。也是噢,原身追舒誠的時候,確實挺那個啥的。

她摸著下巴點了點頭:“對,你說得對,過去的事不能再提了,萬一被團長知道了,那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文海燕:“……”

不是,重點是過去的事彆讓其他人知道,太影響形象了!瀟瀟你現在是多少光州男青年的理想對象啊!

忽然,腦海中閃過一道光,李瀟瀟脫口而出一聲“完蛋”。

之前團長送她回來的時候,養父不讓他進門,他借口說要給她修月琴,當時她還在想為什麼團長會知道她有月琴。

現在想想,怎麼看都像是團長知道了她那朝舒誠發花癡的過去。

李瀟瀟直接在床上跪地失意體前屈:“蒼天呐……”

完蛋了,她這波可以直接失戀了。

太慘了,她這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愛情。

文海燕看得一愣一愣的,半天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問了一句:“那個……瀟瀟,你說的團長,是之前桂容鎮的那位嗎?就是你的……未婚夫?”

李瀟瀟聽到文海燕的話,又恢複了點精神,笑嘻嘻地說:“對。”

文海燕有點搞不懂了:“可你不是不喜歡他的嘛?不是拿來拒絕舒誠的借口?”

李瀟瀟理直氣壯地說:“現在喜歡了。”

文海燕:“……”

她目瞪口呆,好一會兒後才感歎:“瀟瀟,我發現你這人挺花心大蘿卜的啊。”

明明之前還那麼迷舒誠,要說幡然醒悟不喜歡了也沒什麼,可這麼快就看上下一個了,會不會很快就又膩了?

李瀟瀟一臉不服氣地說:“哪有,你不要胡說,這種話可千萬彆在團長麵前說。”

文海燕婉轉地說:“瀟瀟啊,軍人跟咱們普通老百姓可不一樣。拿結婚來說,像舒誠這種,離了也就離了,但像那位團長,那可不是想離就離的。”

李瀟瀟擺擺手:“結婚?那你這也想得太遠了。”

她現在隻想談戀愛,還沒想那麼多,就算是結婚那都是得好久之後了。這麼早想它乾嘛?八字還沒一撇呢。

文海燕一臉嚴肅地說:“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

李瀟瀟拍了拍她的肩膀:“再說吧。”

主要是團長雖然對她比其他人溫和,但本質上還是個莫得感情的人間兵器,在他麵前男人女人都是一個樣的,他完全沒談戀愛的想法,就更彆說結婚了。

後麵幾天都要上台,兩人一到到熄燈時間就馬上休息了。

*

文工團的常規演出都是要到各單位、下麵村鎮巡演,很少在文工團自己的場地演,之前新版《蛻變》首演在本場地,是因為不管到哪個單位裡首演都不合適,會引起其他單位不滿。

首演之後是巡演,初期是因為隻有李瀟瀟一人扛主演,每場劇演員一樣,所以沒什麼問題。

後來話劇組培養出兩位主演,統共三位主演開始輪班,因為李瀟瀟的場次最受歡迎,甚至很多觀眾就是衝著她才來看的,於是這就出現了一個問題——

總有單位的領導親自給肖團長打電話,要求到單位巡演的必須是李瀟瀟。

但李瀟瀟就隻有一個,總不可能每個單位的要求都能滿足。而且這樣的要求,也會令另外兩位主演產生壓力,這就是馮老師說的她們不時會出錯的原因。

肖團長思來想去,隻能做了個折衷的辦法,李瀟瀟的場次,乾脆就采取首演的形式,依舊是每個單位派發三十張票。

他還給各單位提了個建議:這些票可以用來獎勵表現好的職工,這樣就能更加好地鼓勵職工積極性。

各單位領導原本還覺得這三十張票太少了,甚至還想再提要求,希望文工團能按單位規模分配票數。結果肖團長這提議一出,大家都覺得確實不錯,於是各退一步,就這麼定下來了。

文工團本場地的場次安排,是隔天排一場,也就是李瀟瀟兩天上一次台,這強度對她來說不算高,而且這劇大家都非常熟悉了,基本不用怎麼再花時間排練,於是她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這天正好到了李瀟瀟上台日,依然座無虛席,許多年輕人都是晚飯都還沒吃,就提前過來進場,就是為了希望能偶遇一下主演。

因為表演不能占用職工工作時間,所以表演都隻能安排在非工作時間。

如果外出巡演時,話劇組還能提前去目的單位,職工一下班後,就可以直接到單位表演場進行觀看。

而文工團本場地,職工們下班後才能從單位出發到文工團,所以這邊的演出時間會比巡演場次晚一個小時。

待到謝幕的時候,李瀟瀟已經是饑腸轆轆了。

台下掌聲如雷鳴,一名年輕人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捧著一束花走上舞台,帶著得體的微笑,走到中間的主演李瀟瀟麵前獻花:“李瀟瀟同誌你好,我是G行周東煜,代表G行給你獻花,你的表演十分精彩。”

台上的擴音係統還沒關閉,周東煜的話也讓台下的觀眾聽見了,台下掌聲依舊不斷,議論聲頓時此起彼伏。

“周東煜,那不是周行長的兒子嗎?”

“嗬,這招真高,借著公名去獻花了。”

“早就聽說了這周公子對李瀟瀟有意思了。”

“早知道我也這樣了。”

……

台上的演員們也十分驚訝,因為大家都很注重交往距離,有人上台獻花還是頭一回,但人家是說單位送的,確實也挑不出毛病。

李瀟瀟接過了花,禮貌地笑了笑,點點頭道謝:“謝謝貴行的花,很漂亮。”

周東煜笑意越深:“你喜歡就好。”

他也沒多說什麼,獻完花就往下麵走了,仿佛真的隻是代替單位上來送花一樣。

散場後,演員們回到化妝間,女孩子們紛紛圍了上來,去看李瀟瀟手中的花,紛紛流出羨慕的目光。

小麗捧著臉,十分羨慕地說:“是周行長家的公子親自送上來的花誒!”

另一個女孩子也說:“這花兒好香好漂亮呀,是什麼花?”

舒誠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進來了,冷冷地說:“那是G行的花,誰送上來都是一樣的。”

小麗白了他一眼:“你又沒有化妝,進來乾什麼?”

李瀟瀟把花放下:“彆說了,趕緊卸妝吧,我都快餓死了。”

花束上麵還有一張卡片,女孩子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送花,都十分好奇,問李瀟瀟:“瀟瀟,這兒還有張卡片呢,你不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