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心丸(2 / 2)

這種時候怎麼可能不急?文海燕和陸一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根本沒法理解這人怎麼還有心情吃零嘴的。

文海燕一把搶過她手上的蹦砂,勸道:“彆吃這個了,容易上火,你也不怕傷嗓子啊?”

現在這丫頭的嗓子金貴著呢,不能有半點差池!

李瀟瀟有點無奈,心想得找個時間教他們如何科學保養聲音,還有劇社養成的那種晚上吃得十分少的習慣,也是要不得的,完全不健康。

這時,急促的敲門聲響了起來,陸一鳴連忙跑過去開門,竟然是苗秀心。

苗秀心穿了件雨衣,頭發仍是被打濕了一點,進來後把雨衣脫下,抹了一把臉,朝幾個人說:“文工團考核日期延遲了一個月。”

文海燕幾乎是同時從凳子上彈了起來:“什麼?!”

陸一鳴直接驚呆了說不出話。

即使李瀟瀟之前已經有所預料,但真正聽到的時候,仍是非常高興。

她連忙跑過去將她引到坐上,給她倒茶,又把蹦砂都推到她跟前,還給她捏了捏肩骨,笑嘻嘻地說:“辛苦了辛苦了!大恩不言謝,以後有事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苗秀心功底紮實,以她的實力,根本不需要什麼露臉機會,也不需要延遲一個月考核,但她依然幫了這個忙。

一個月的時間,對話劇組來說,足夠化腐朽為神奇了!

文海燕見她們兩人這樣,有點反應過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李瀟瀟:“你……難道你早就知道……”

“噓,”李瀟瀟笑而不語,深藏功與名,“不可說,不可說。”

苗秀心看著李瀟瀟說:“我能做的就隻有這麼多了,你好自為之。”

她頓了頓,又說:“要是你想重新唱京劇,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找吳老師。”

她話音剛落,文海燕就一臉敵意地看著她,陸一鳴也滿眼緊張地看著李瀟瀟,生怕李瀟瀟答應了。

李瀟瀟笑了笑,說:“不了,我更喜歡話劇。”

苗秀心見她堅持,也不多說,點了點頭,沒多久後就離開了,趕著回去把落下的早功補起來。

李瀟瀟拍了拍手,朝剩下的兩人說:“好了,咱們現在來討論一下劇本。”

因為房東一家還在,他們在屋內討論不方便,幸好屋外還搭了個放雜物的棚子,於是三人搬著小凳子到棚子下麵了。

李瀟瀟也不繞圈子了,坐下來就說:“那個《雪山春雷》不行,得重新寫一個小話劇的劇本,不用長,但要完整。”

這話一句,對麵兩個人都驚了,文海燕說:“寫劇本?誰寫?”

李瀟瀟指了指自己。

文海燕:“……”

陸一鳴:“……”

李瀟瀟說:“我爸爸以前是部隊的嘛,他認識幾個部隊文工團的話劇演員,小時候我還跟他們學過呢!當初我進劇社的時候就想選話劇,但是爸爸覺得話劇沒前途,給我選了京劇。”

這理由是編的,但足以將之前的讓他們奇怪的點都解釋了,比如為什麼會偽音,比如為什麼對話劇有自己的想法等等。

果然,文海燕和陸一鳴眼睛都亮了。

李瀟瀟說:“在這之前,我們應該都要明白一點:這是一次考核,我們的劇是用來應付這次考核的,目的是進入文工團。考核方式都清楚吧?”

兩人連連點頭。

這次考核跟文工團平日的招生考試不同。

本質上來說,這其實就是劇社對外的常規表演,隻是將前排的觀眾席,留給文工團的老師們,後排依然對普通觀眾開放。

看起來有點隨意,實際上也說明文工團那方對劇社演員沒有什麼期待,但這恰恰成為對話劇組最有利的優勢。

李瀟瀟問:“你們覺得百姓喜歡話劇嗎?”

兩人仿佛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搖了搖頭。

“錯了,”李瀟瀟微微一笑,“百姓其實很喜歡話劇。”

文海燕一臉不認同,說:“怎麼可能?你看現在有哪個表演團演話劇?不是不能演,是沒人看,比起話劇,京劇更受歡迎!”

“那是因為劇本太爛了。”李瀟瀟攤了攤手,“比如那個《雪山春雷》,完全就是抄《杜鵑山》的,還沒抄好,角色改得不討喜。人家《杜鵑山》故事主線一樣,但是內容更好,還有吹拉彈奏唱。觀眾看《杜鵑山》都看了多少回了,怎麼可能會想看《雪山春雷》?”

事實上,1976年後,許多曾經被禁的話劇再次上映,話劇一躍成為百姓們最受歡迎的舞台表演,甚至出現了許多人通宵排隊買票的奇觀。

話劇之所以更受歡迎,是因為創作成本更低,表達方式更通俗易懂,表演門檻也更寬鬆。在1975年,多地學生甚至在學校就有自創話劇,表達內心的想法。

能讓人從觀眾變成表演者的藝術,受眾自然也多。

李瀟瀟又說:“我再換個問題,你們喜歡看《紅燈記》《杜鵑山》,或者其他樣板戲嗎?喜歡到一年到頭隻看這些,都覺得心滿意足?”

對麵兩人飛快地眨了眨眼,下意識地互相看了一下。

文海燕又緊張地看了四周一眼,確定沒人後才說:“喜歡還是喜歡的,就是看多了有點那個啥……”

陸一鳴也小聲地說:“主、主要是是,也沒其他可、可看了嘛!”

李瀟瀟攤了攤手,笑著說:“對,就是其實大家都已經看膩了。”

現代裡大家看劇看電影時,碰到喜歡的也許會來個二刷,甚至三刷,但再喜歡也不會連續七八年每個月就來一遍。

哪怕時代不一樣,觀眾在這點上都是相通的,否則也不會出現1976年後的那種盛況,歸根到底是人們有思想文化上的需求,到那個時候——

年輕情侶會牽手軋馬路,外灘上每晚擠滿勾肩攬腰的情侶;社會上掀起遊泳健身潮,女孩們的泳衣還有半透明的款式,比現在許多人都大膽多了;還有後來席卷全國的“流氓風”,燙頭穿喇叭褲跳迪斯科,即使高校老師們拿著剪刀守在門口給大學生剪頭發剪褲腳,都阻止不了年輕人那顆叛逆的心。

這些都是人們內心的真實精神需求,儘管現在還沒到那個狂歡的時候,但這些想法現在就已經在萌動。

所以現在她要做的,就是保證新劇本能“過審”的同時,再滿足觀眾們心中那點沒說出口的需求。

這點過審技巧,是現代每個創作團隊都必備的。比如某點種馬文,男主後宮三千,到了熒幕上就是1V1死守男德;比如各種耽改影視劇,完全改成兄弟情等等。

可文海燕和陸一鳴畢竟還是這時代的人,儘管心裡也是覺得樣板戲看膩了,但還是沒膽子說出來。兩人一聽到李瀟瀟這麼直接,連忙把食指豎到嘴唇上:“噓!”

文海燕瞪著她:“這種話也是能說出口的嗎!”

李瀟瀟衝她眨了眨眼:“所以我才說要出來商量嘛,這裡不會有人聽到。”

“放心吧,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她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一臉從容,“五天內,我給你們一個全新的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