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好容易從賈母身邊起身,見到王夫人坐在一旁,便道:“昨日我進宮去父皇、母後、皇兄、皇嫂他們請安謝恩,後來和壽康長公主她們在禦花園裡玩,偶遇了大堂姐。”
王夫人這才不禁啊了一聲,賈母、寶玉也激動起來。
王夫人道:“元春,她好嗎?”
迎春道:“我也問了,大堂姐說一切安好。小時候,大堂姐與我也不是很親近,我一時想不起她來,昨天差點還沒有認出她。幸而大堂姐記性好,否則親戚相見不識倒要讓公主們笑話我們榮府了。”
如賈母、王熙鳳、王夫人是既聰明又愚蠢的人,她們也聽出迎春並不是很待見元春,隻叫她大堂姐,還說“在家時並不是很親近,差點沒認出來”。
如黛玉這樣的心比比乾多一竅的人,忙拿帕子掩了掩嘴,怕失了禮數。黛玉在賈府多年,也知這府中人的嘴臉,此時林如海尚在,還有人捧著寶釵而貶她的,二姐姐又不受寵,小時候是個什麼境況,黛玉也能猜出一二。
王熙鳳見賈母、王夫人表情,忙打圓場笑道:“這大姐姐進宮多年,王妃那時才多大呢!現如今好了,妹妹當了王妃,常能進宮去,也能見著大姐姐了。這王妃回門是一大喜!到了今日能得了大姐姐的音信也是大喜。這就是雙喜臨門了!”
大家也笑著附和,王夫人又道:“元春,她……她是胖了還是瘦了?”
王夫人也不知該問什麼,便如省親時親人相見隻激動得哭泣,所以才問了這樣一句尋常母親關心自己孩子的話。
迎春道:“那我不好說,大堂姐最掛念的就是寶玉了,問我寶玉進學了沒有。我說,寶玉業師上年就回家去了,大堂姐急得很,便讓我傳話給二嬸,寶玉的課業不可荒廢。”
王夫人抹了抹淚,道:“可憐了元春,進宮去多年了,不知吃了多少苦。”
迎春“天真”地說:“按說宮女年到二十二歲可以出宮來的,雖然說大堂姐是尚儀局的司樂女史,但是找了接替的人也是可以出宮來的了。我記得大堂姐比我大十一歲,比寶玉大十二歲,今年二十三歲,理應可以出宮的。若我求了壽康公主去跟太後說,可讓宮裡恩典了大姐姐回家來。”
寶玉一聽,忙拍手道:“這敢情好!”
王夫人道:“不可!”
黛玉、探春、惜春低著頭,隻聽不說;寶釵輕輕瞥了王夫人、賈母,甚至迎春一眼,然後也低頭不語。
迎春道:“哦,那便算了,我省得麻煩。”
賈母、王夫人心中有些打算,可是也都不成熟,此時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更不能開口。
……
迎春和王熙鳳、黛、探、惜等姐妹嫂子們到了榮慶堂旁的花園裡吃酒,正是牡丹盛開時節。
迎春說起王府之事,笑道:“王爺十六歲就出來建府了,但是他一年到頭也沒有多少日子在王府中,都是跟著當年還在潛邸的皇上走南闖北。王府雖然不小,但是裡頭沒有多少人,他不喜歡養閒人,小氣得緊。”
王熙鳳道:“我倒真希望咱們府上吃飯的人少一點呢,這經濟之道可是大學問。”
迎春笑道:“我可沒有鳳嫂子的能耐,要我管這一大家子的下人,我隻怕要瘋了。王爺是個殺伐性子,是忠心的奴才賞賜絕不會少了;不忠又壞事的,輕則攆了,重則殺了。”
王熙鳳道:“這有賞有罰。正是管家的正經道理。”
迎春道:“正是,鳳嫂子是內行人,這些管家道理出嫁後最要緊了,妹妹們可得和鳳嫂子好生學學。像我這樣的,也幸虧是嫁給他,府中也沒有長輩,若是嫁給彆人,婆母哪有不嫌的。”
王熙鳳笑道:“我倒是願教,隻怕妹妹們瞧不上我這點能耐。”
黛玉道:“二姐姐嫁人後和嫁人前怎麼相差這樣大,處處和鳳嫂子說一塊去了。”
探春也道:“就是,從前二姐姐和我們最好的。”
平兒在一旁笑道:“這當了一府主母的和在家當姑娘時能一樣嗎?”
幾個姑娘又笑鬨一通,寶玉在一旁倒是被冷落了去,可他有一分癡性,看人隻看顏,迎春年少,又越發美麗神采飛揚,便不說女子嫁人後就成魚眼珠子了。
這時迎春正說起改日請姐妹們去王府吃酒席,一個丫鬟上來,說是受賈政身邊的小廝之請,過來找寶二爺去前方花園子裡聚聚的。
寶玉這才去了,迎春心想二房倒是會謀算,就是喜歡讓寶玉出風頭,可惜的是寶玉不會做事。
迎春又念起長到這麼大、加上出嫁,一草一紙到底出自賈府,她也不能一味覺得原主受了冷落,賈府就是她的仇人,那就成了是非不分之人。
她便托辭更衣,讓王熙鳳陪了自己去她的院子。
迎春更衣之後在王熙鳳院子的廂房坐著休息一會兒,眼見王熙鳳又要趕去賈母院子安排擺飯。迎春與她慢行前去,打發了身邊的司棋和平兒一處說話,迎春才說起過得半月,司馬煊可能要出差去的事。
王熙鳳笑道:“二妹妹才剛新婚,這豈不讓你們夫妻分離?到底何事這般緊要?”
迎春道:“倒不一定分離,王爺可能也會帶我一道去,去哪裡我就不知了。差不多便是王大人一樣奉旨巡按之類的差事吧,嫂子也不要和彆人說了,到時王爺不但怪我,還要怪上我們賈家。他要麼去長安一帶,也許又是湖廣,我也聽王爺說起,這地方上有些官員也太不像話,觸犯王法的、包攬訴訟出人命的,什麼事都有。聖上是一個有為進取之主,最見不得此事。若是遇上,便是要抄家殺頭,財產正充了國庫。聽說朝廷正因南北都有逆賊想發兵征討,卻因國庫被百官借了銀,拿不出錢來。”
王熙鳳素來好強,可是她也隻是對著下頭的人愛虛張聲勢,隻因她的三觀裡自己要是軟弱一分便要被人看低欺了去,也是她親生父親不中用,靠的是叔父,到底根子不實心又虛。她嘗到了虛張聲勢和排場的甜頭,性子越發張狂,到如今成年後,幾乎也定了性。
然而,她對真正有權有勢或者身份尊貴的人,她是不敢狂的,便沒見她對著賈母、王夫人也張勢的,更沒見她見著省親的元妃也能張揚得起來的。
王熙鳳是知道包攬訴訟的事的,這事兒王夫人乾過。
彆說這是同人,就是原著也有考據:
若是王夫人沒有乾過,水月庵的老尼不會熟門熟路地找上王熙鳳說:“我有一事要求府裡太太,先請奶奶示下。”老尼又說:“怎麼求太太和老爺說說,寫一封書子……”
並且王熙鳳聽了老尼敘述後是一點就通,顯然早見識過了,因此她是這樣說的:“這事倒不大,隻是太太再不管這些事。”
這進一步說明王夫人從前是做過的,否則王熙鳳不會說‘再不管’,而是說‘從不沾’。
卻說眼下王熙鳳聽了迎春的話後,道:“這天下當官的人家,隻怕十有七八都管過這事兒,王爺哪查得過來?”
迎春也是見王熙鳳此時還沒有乾出人命官司的事,看在她到底張羅了她的婚事才想保她一命,奈何這人怕是膽子太大了。
迎春道:“這事兒倒也不難,京中有多少在吏部謀起複的進士舉人,王爺帶一批人在身邊,王爺隻管讓這些狀元才華又沒處當官的人查去,查到一個殺一個,空出職位便讓進士老爺立即補上職位。我便想,能否讓璉大哥跟著王爺曆練,不管是真是假,也許他有了能耐還能補上個實職官位,將來也給鳳嫂子掙一身風冠霞披。那豈不是比窩在家裡幫二叔二嬸管家強一百倍?”
迎春也知王熙鳳無法去找司馬煊求證這些,眼見就要到來的秦可卿身故,她隻願鳳姐也能緩緩這些惡事。待到將來的機會,再給她殺雞警猴。如此,也免得將來巧姐沒了親娘可憐,而她也算報一報賈府的生養恩和王熙鳳操持她的婚事的一點恩情,她淩菲素來沒有欠人恩情不認賬不還恩的。
榮慶堂擺了女眷的宴席,迎春也坐在了老太太身邊。
寂然飯畢,又說了會子話,司馬煊就在賈赦、賈政、賈璉等的陪伴下來接迎春,拜彆賈母。
先前女兒們還不敢直視他,這時他邁進內堂來時,她們才行禮,也看得分明,均暗道:原來這龍孫鳳子長得這樣,便是璉二爺一張臉也難比的,這超凡脫俗的氣質更不像是人間之色。
寶釵不禁暗想:倘若她能選秀進了宮去,那皇上是王爺的親哥哥,長得不知和王爺像不像。隻這一想,又不禁自哀自憐,她還是要抓住唯一的選擇——寶玉。
迎春與司馬煊告辭離開了賈府,而賈母、王夫人看了禮單,除了給賈母的禮重些,給賈政王夫人的也隻相當於絆手禮,又聽說王府抬禮品的下人並沒有將歸寧金豬和送賈赦、邢夫人的東西送到榮府來,直接抬進了東院去,心中各有滋味。
彆人家裡難有把叔嬸當父母的,因為叔嬸也難把侄女當親女的,比如史湘雲,迎春當然也一樣。雖然賈赦對她也不好,但是命總是賈赦和姨娘給的,她能帶著體麵的嫁妝出嫁,也因為從他身上承了賈府的血源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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