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兒媳也漸次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高夫人就把這些事告訴了老夫人。
老夫人聽後又是氣兩個侄孫媳婦沒有孝心,又是氣高夫人本末倒置,她就對高夫人道:“嫂嫂先不要管其他的,隻管把身體養的好好的。之前你們外放在外,自是約束較少,可京城裡最不缺的就是禦史了,那些禦史們閒來無事常盯著彆人的家事,無事都讓他們生出個事來,要是讓他們知道你那兩個兒媳不孝婆母,肯定會上折子參兩個侄子的。我會讓浩淼和兩個侄子談一談的,他們正要補京內的差事,既要入朝為官自是要修好內帷。哪怕是為了官聲,他們也會好好約束內人的。”
老夫人的意思是讓高夫人不要再和兒媳們鬥法了,直接讓那兩個庶子管好自己的媳婦。
高夫人其實也有此意,隻是她們一直外放在外,又背靠安國公府這樣的好親戚,那些地方官們自然不敢拿她們的家事說事。所以她那兩個庶子明知自家媳婦對她有些怠慢也裝作不知。
高老爺子和自家老爺倒是能管,但她擔心把這事告訴高老爺子後反倒把他給氣病了,自家老爺每日又有許多公事,她不欲讓他的下屬們笑話他還要管後院的事,所以一直在忍著。
但現在回了京城可就不一樣了,那些禦史們可是為了青史留名連陛下都敢罵的主,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況且現在又有自家小姑子擺明了要為自己撐腰,高夫人自然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她就向老夫人道謝。
老夫人就歎氣道:“我們一處處了幾十年,我總不能眼看著你老了老了還要被兒媳搓磨吧。”
高夫人想起自己因為沒能生兒子這些年所受的委屈,眼淚再次決堤而出。
老夫人和高夫人敘寫私房話的時候,老太君也在和魏若說話。
高家的下人們知道這些貴夫人們向來不喜彆家下人待在身邊,因此在上完茶點後便退到了門外候著。
廂房內隻有那唱曲的女先生和老太君等人。
老太君見那女先生與她們隔得遠,她們身邊又隻有李嬤嬤和秋雲便悄聲對魏若道:“依我看,你婆母隻怕會插手高家的家事。”
魏若聞言隻以為她說的是林姐兒的事便也輕聲道:“高家舅母隻剩下這一滴骨血,娘肯定會偏幫著林姐兒的。”
老太君卻搖了搖頭道:“我不是指這個。”
那是指什麼?
魏若聞言就疑惑了起來。
老太君見她到底還不夠老辣,有心指點她便道:“按理說你高家舅母還握著管家權,這府內的管事媽媽們應當事事都聽她的,可你看剛剛,你舅母但凡吩咐個什麼事,那些人就先看一看你那兩個表嫂,特彆是你那個二表嫂。依我看,這些府內的下人們想必是覺得你舅母活不了幾年了所以就早早的投誠了。”
老太君這麼一說,魏若才恍惚發現好像確實如此。
在正廳時,那些管事媽媽們確實是看那兩位夫人的眼色行事的。
她也是做當家主母的人,也有讓五夫人、七夫人和薑嬤嬤等人幫她管理家務。
這段時間也不像剛接手家事那兩年一樣把萬事都抓在手裡了,可縱然這樣,那些管事媽媽們也絕不敢不顧她的想法,隻去看五夫人和七夫人等人的眼色。
概因她才是府上的當家主母,這管家權隻要還在她手裡,她們就得萬事聽她的,當然孝道在前,若是老太君和老夫人房裡有個什麼事,她肯定還是要以她們為先的。
高家兩位夫人在婆母還握有管家權的時候就暗自拉攏府裡的管事媽媽們,無論從禮法上來說還是從孝道上來說,都是說不過去的。
老夫人就算是為了娘家的名聲也會提醒一下高府眾人的,隻是不知道她打算找誰說。
魏若見老太君有意指教她就向她請教。
老太君就笑道:“依你看,如果是你娘家嫂子被兒媳們轄製住了,你會找誰做個中間人說說理呢?”
老太君既提起了中間人,那就意味著老夫人肯定不會直接對上高家的兩位夫人了。
而高家的事情是家醜,老夫人肯定也不會去找外人,她要找就隻會找高府內的人。
高老太爺肯定不是合適的人選,他老人家年紀大了,正是報喜不報憂的時候,若是因為這些家事費心生氣傷了身子,老夫人肯定於心難安。
高老爺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一個做公公的跑去說兒媳們,縱使是兒媳們不占理,這話說出去也不好聽。
論來論去最合適的人選其實是高家的那兩位庶出子,從身份上來說他們其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魏若將自己的推測告訴了老太君。
老太君滿意的點頭道:“你說的對,隻是你婆母肯定不會自己去和她那兩個侄子說的,你公公又不在京裡,少不得要讓浩淼兄弟去和他們說一說了。”
魏若聞言忙道:“這原也是應該的。”老太君就笑道:“你能想明白這些道理可見不是那心胸狹窄的婦人。”
魏若聞言就不好意思的笑了。
老太君雖知魏若素來心胸寬廣也識大體,可她還是忍不住多念叨了幾句。
“你還年輕經曆的事情少,不知世間有這麼一種婦人,心胸極為狹窄。自嫁進夫家後就一心讓夫家接濟娘家,她娘家但凡有個什麼事都要讓夫婿出頭。這原也是應該的,畢竟既然結了親,那就是親家了,女婿幫幫丈母娘家也沒什麼。”
“可這類婦人卻對夫家的婆母、叔侄、小姑子極為的刻薄,若是那小姑子嫁的好一些了,她恨不得扒拉著夫婿上門讓他把小姑子的血喝儘以補貼自家和她娘家。若是那小姑子嫁的不好了,她就百般的看不起她們,恨不得連門都不要讓小姑子上。這樣的女子儘管在家作威作福,可卻不為世人所不容,也有損自家的福報。你日後若是給孩子們挑親事,可千萬要打聽清楚那家母親的行事。”老太君細細的囑咐魏若。
魏若聽老太君說的這些話第一時間想到了瑞陽侯夫人,她可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瑞陽侯府的其他人,特彆是她房內那幾個無人做主的庶女不就被她搓磨的很慘嗎?
而她教養出來的親女魏二娘不也同她一樣,視瑞陽侯府的那些不如她的庶姐妹、堂姐妹如牲畜嗎?
老太君見魏若若有所思便不再說話,而是給她時間讓她自己思考。
按理說這些話不應當由她一個太婆婆來說,但貴妃身在宮中有些話不方便說,魏若又不是那心思敏感之人,因此老太君便借著高家婆媳的事情點了點她。
魏若在那裡兀自思考。
春姐兒卻和冰姐兒之間起了衝突。
寒姐兒與冰姐兒其實和高家是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的,但高家是老夫人的娘家,二姑母為了表示自己對高家的重視便讓久未出門的寒姐兒也帶著冰姐兒過來了。
寒姐兒見這裡有高三奶奶在又覺得自己是定了親的人不便與她們小孩子混鬨,便隻把潤姐兒和橙姐兒拘在身邊看著她們吃點心。
冰姐兒和清姐兒等幾個大一些的女孩便同高家的女孩們說話聊天。
這其中因為林姐兒是高夫人親外孫女的緣故,她們兩個自然更看重林姐兒。
春姐兒看了就有些不高興了。
她被高二夫人接到高家的時候,高夫人的身體已大不如前。
高家兩位夫人雖在麵上敬著高夫人,但私底下高二夫人卻給了林姐兒不少臉色看。
自從她來了之後,高二夫人更是明裡暗裡的拿著她同林姐兒作比,哪些下人們為了討好高二夫人便也總說林姐兒不如她。
春姐兒聽了之後自是心內歡喜,她初來時還有些忌憚高夫人,暫時不敢要林姐兒的強,但她在高府待的時日久了,眼看著高夫人的身子一時好一時壞的,高大爺又不比高二爺有前程,那些家下人便也漸漸的更依靠她姑母。
春姐兒心內的忌憚之心便漸漸的淡了。
她知道姑母接自己進府是為了促成她與表哥的婚事,且她自小就知道高家比她們家富貴又背靠好親戚,因此她和她們家人縱然早就知道高夫人有意將外孫女許配給表哥,她父母還是厚著臉皮把她送到了高府。
可她來了之後就發現她表哥兒君哥兒與林姐兒的感情極為深厚,縱使她的到來使得林姐兒有些吃醋常不理君哥兒,可君哥兒卻不以為意,仍舊小意哄著林姐兒。
他對她也有些不冷不淡的。
春姐兒原就為這些事情心焦,再一見今日安國公府姑娘們的態度,那心裡就更如同被火點著了似的,燒的疼。
她本就隨了高二夫人臉型方正,這麼一沉下臉就更顯的嚴肅了。
清姐兒和冰姐兒等人卻看都不看她一眼,隻管同林姐兒說話。
林姐兒倒像是有些不安似的看了春姐兒一眼。
昨日老夫人已經將清姐兒叫去叮囑了一番,清姐兒自是知道高家的情況的,她知道林姐兒生母早逝,雖未見林姐兒,卻總有種同病相憐之感。
今日在閣中待了一會兒,她見高三奶奶雖明麵上對春姐兒和林姐兒一視同仁,但說話做事明顯更偏著春姐兒,再看春姐兒不過沉了沉臉,林姐兒便要看一看她的臉色就知林姐兒在高家的境遇如何了。
這麼一想,清姐兒對林姐兒就愈加的憐惜,她見林姐兒臉色仍有些蒼白就柔聲細語的問她近年常吃些什麼藥。
林姐兒的注意力便被她帶跑了。
春姐兒見林姐兒不像以往那樣小心翼翼的同她說話,而是轉頭同那個安國公府的姑娘說話就更加氣悶了。
她先是看了一眼清姐兒複又看了一眼冰姐兒。
她知道清姐兒是安國公府的大姑娘,深受老夫人寵愛,自然不敢惹她。
可冰姐兒不過是安國公府的表姑娘罷了,又生父早逝,縱然得罪了也沒有什麼關係。
春姐兒就捏著嗓子問冰姐兒:“你的膚色好像有點黃啊?”
春姐兒以往就最喜用這種話去讓那些她不喜歡的閨秀們生氣,她身邊的那些閨秀們本就是身份地位不如她的人,且她這話認真說起來也隻是無心之語,縱然大家都知道她故意惡心人,但她們總不好同她較真,便隻好暗自憋氣。
春姐兒就很喜歡看她們明明很生氣卻不得不忍住的樣子,林姐兒也這樣吃了幾次暗虧。
可她這次卻擠兌錯人了,冰姐兒可不是那種任由她欺負的軟柿子。
她雖生父早逝,但背靠著老太君和安國公府,走出去交際也極少被人看輕過,那脾氣自然也不小。
不過她到底顧忌著這裡是老夫人的娘家,聽了春姐兒的話後雖生氣,卻隻是不軟不硬的回了句:“你的膚色也不白。”
春姐兒從沒被人這麼當麵說過,氣的柳眉一豎就要發火。
高三奶奶連忙上前拉著她往外走邊走邊道:“表姑娘近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先帶她回去喝藥吧。”
冰姐兒聞言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春姐兒見了就更氣了,可高三奶奶卻容不得她在安國公府的姑娘們麵前放肆,應是拉著她回了房間。
她走之後,寒姐兒就從屏風後出來說冰姐兒:“做什麼要和她計較?”
她雖也不喜春姐兒說話無禮,但還是覺得這裡到底是老夫人的娘家,她們也不好在這裡生事。
冰姐兒就擺了擺手道:“姐,沒事的。是她失禮在先,況且我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
寒姐兒還想再說什麼,清姐兒就勸道:“表姑不要再說小表姑了,她又沒錯。”
清姐兒本就對春姐兒印象不好,又見她無事生非自然更是不喜她的為人。
寒姐兒見清姐兒也偏幫著冰姐兒,況且高三奶奶帶著春姐兒走後,這屋裡雖然隻有她們自己的丫鬟在,但這裡到底是彆人家,擔心隔牆有耳便又回去照顧潤姐兒和橙姐兒了。
高三奶奶把春姐兒拉回房間後,春姐兒就道:“表嫂為什麼要拉我回來?”她是一個欺軟怕硬的人,雖說總是欺壓比她弱勢的人,但對高三奶奶卻是客氣的。
高三奶奶其實心內極為厭煩這位表姑娘,覺得她很會仗勢欺人,論起來其實還沒有林姐兒好,但她到底要在婆婆高二夫人手底下過活,太婆婆高夫人這兩年身子又漸漸弱了下去,因此她隻好小意奉承著春姐兒。
就如此時,高三奶奶仍是好聲好氣的道:“我的姑娘,那位可是安國公府的姑娘,就連我們老爺在安國公麵前都不敢擺舅父的款,更不用說我們這些內眷了。姑娘還是暫且忍忍她吧。”
春姐兒其實聽高三奶奶說完,心內已是有些發虛,但她還是嘴硬的道:“她到底隻是個表姑娘。”
“哎呦,我的姑娘。可你也要看看她外祖母是誰,安國公府上的那位老太君就在隔壁廂房坐著,你和她要是真吵了起來,那位老太君聽到了心中未免生氣。咱們老太爺和老爺要是看到她生氣,焉能不怪罪你?”
春姐兒聞言這才怕了起來,她忙拉著高三奶奶的手道:“好嫂嫂,我剛剛一時沒想過味,做事有些魯莽的,你看我接下來要怎麼辦啊?”
高三奶奶見她變臉變的如此之快,心內其實更瞧不起她了,但她麵上卻道:“妹妹不用擔心,這些公爵家的姑娘最擅長的就是麵上功夫了,你待會兒隻做無事似的同她說話,她自也會同你說話的。”
春姐兒聞言便又隨著高三奶奶去了廂房,又按照她教的那些若無其事的同冰姐兒說話。
冰姐兒果真如無事人一樣的與她說話。
春姐兒大大的鬆了口氣,接下來的時間便再也不敢挑事了。
魏若等人在高府盤桓了一天方才回去,她們上午不過是聽戲打牌說說閒話,到了下午的時候,女眷們便聚在一起商量明日宴請賓客的事情了。
魏若仍陪著老太君在廂房聽戲躲懶,七夫人因為有了身孕也被老夫人送了過來。
餘下五夫人陪著老夫人同高府的女眷們說話。
回來的路上,她悄悄對魏若和七夫人道:“我看這高二夫人比高大夫人說話還管用呢。”
魏若聞言便問她是怎麼看出來的。
五夫人便說她們是如何商議一件事,然後高大夫人又是如何提了個意見,最後高二夫人又是如何駁了回來。
“就算高二夫人有自己的意見,可這些又不是什麼大事,她又何必在我們這些親戚麵前要她嫂子的強。”五夫人頗有些不讚同的道。
魏若聞言就悄聲提點五夫人和七夫人道:“高家的事情有些複雜,娘打算近日讓公爺去和高家兩位少爺聊一聊,你們和高家女眷交際的時候要注意一些分寸。”
她臨去高府前就暗示過五夫人和七夫人讓她們緊著高夫人,現在又說老夫人讓公爺去同高府的少爺們聊聊。
兩人早就知道高府的兩位少爺並非高夫人親生,再一想到今日高家兩位夫人特彆是那位高二夫人的行事。
七夫人忍不住吐了吐舌頭,想要同魏若問個清楚。
魏若卻覺得像這樣背著婆母同妯娌們說太多她娘家的事不好,便輕聲道:“等公爺和高家少爺們談完了再說吧。”
五夫人比七夫人要年長些也更穩重些,她也覺得魏若若是隻和她們提一嘴老夫人娘家的事倒也還好,可她們若是湊在一起專討論這件事就有些不好了。
因此她就笑著應了。
七夫人見五夫人應了不好說些什麼便也應了。
清姐兒回府後先是同老夫人說了白日裡冰姐兒和春姐兒的那場口角,以及林姐兒似是還要看春姐兒的眼色。
老夫人一聽就氣了。
林姐兒到底才是她的正經侄孫女,在她看來那個什麼春姐兒給她們林姐兒提鞋都不配,竟敢給林姐兒臉色看。
況且隻看她既敢當著賓客的麵給林姐兒的臉色看,就知她平日對林姐兒的態度就更不好了。
而她為什麼敢這麼對林姐兒,還不是仗著她姑母的勢,看高夫人年邁病弱就不把高夫人和林姐兒看在眼裡了。
老夫人深為敬重長嫂,自然看不過高二夫人這麼欺負高夫人,她哄著清姐兒先回去睡覺後便讓人去把李浩淼叫了過來。
等人都走後,老夫人坐在那裡等李浩淼的空檔,王嬤嬤就坐在腳踏上拿著美人錘給老夫人捶腿。老夫人擺了擺手道:“先彆錘了,陪我說說話吧。”
王嬤嬤知道她還在為了高夫人的事情生氣,便放下手中的美人錘坐在那裡陪老夫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