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如何了?”
工匠們身後,莽古爾泰的聲音響起來。
攪拌泥漿的幾個匠人,不論滿漢,聽見這聲音,連忙放下工具,齊刷刷地跪在莽古爾泰跟前。
與其說跪,不如說“趴”,那是最純正的“以頭搶地”式,顯示奴隸對主人權威的成色十足的惶恐。
工匠中,一個戴著狗皮帽子防寒的,是匠頭。
他匍匐時,掉了帽子,露出光溜溜的腦袋,和那根老鼠尾巴似的辮子。
帽子滾了滾,落在莽古爾泰的靴子前麵。
莽古爾泰將帽子踢回匠頭的腦袋邊:“都起來回話吧。”
齜著一口齙牙、但自認為英俊不凡的三貝勒,親自伸手,扶起屈膝蹲著萬福禮的穆棗花。
“我不是說過,你見我,不必這樣行禮,我又不是大汗,更不是老二老八他們。”
在自家院子裡,在自家的奴才工匠麵前,莽古爾泰越發不避諱對穆棗花的親昵舉動與溫存話語。
去年冬月從蒙古回來的路上,穆棗花就已經憑著意誌力,能夠忍受莽古爾泰近在咫尺地對她呼出熱氣,以及撫摸她的手腕。
此際,她在站直身體的同時,以板正中釀入了幾分嗔意的口吻道:“三貝勒,說正事要緊。”
莽古爾泰鬆開女子的肩膀,踱步到擺滿了各種泥範的院子中央。
“紀先生,你與三貝勒說說吧。”穆棗花對戴著狗皮帽子的匠頭道。
“先生?”莽古爾泰看著穆棗花,笑道,“一個包衣而已,你管他叫先生?棗花,我們大金,隻有衙門裡的筆帖式們,才是漢話裡的先生。”
穆棗花坦然道:“三貝勒,我問了,他爹爹原是個秀才,他也識文斷字。反倒是我,能寫的漢字,連百八十都不到,我為啥不能喊他一聲先生呢?”
“行吧,你愛喊什麼喊什麼,”莽古爾泰不以為意地撇撇嘴,“紀奴才,棗花主子這麼器重你,你們可得好好乾。”
那叫作紀曉賢的匠頭,忙上前,躬身對莽古爾泰道:“穆主子給奴才們指點得好,這幾日天寒,奴才們正好將蠟凍上。”
在紀匠頭的解說下,莽古爾泰很快也看懂了個大概。
穆棗花讓工匠們先試做炮管子,用泥巴先搓個小筒,外頭澆上蠟,等蠟凝固後,在蠟層外再糊一層泥巴,然後放在露天凍結實,就可以用火烤的方法將蠟層融掉,往得到的泥範中灌入鐵水。
“嗬嗬,我就曉得,你這樣在那惡婦身邊待過的親信,肯定比嶽讬那隻呆頭鵝,更曉得怎麼造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