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並沒有困擾沐柏太久, 在清理屍體的時候,親衛在山匪頭頭身上搜到了一塊腰牌,一塊可以證明對方是六皇子親衛的腰牌。
看到腰牌後, 沐柏才明白了,六皇子玩的是計中計。這明擺著就是送死的隊伍,一看就是棋子是用來構陷誰的,在頭頭身上找到的腰牌, 反而可以讓六皇子被排除嫌疑。
不愧是世界線中可以得到皇位的人,想得就是比其他人多一點,這個心也夠狠,願意讓那麼多人送命, 就為了反向排除自己的嫌疑。
不過沐柏並不想接招, 她就這樣在馬車中洋洋灑灑寫了一份奏折, 隨後讓親衛帶著腰牌回京城告狀去了。
沐柏才不管這些人是不是來送死的,反正他們襲擊賑災隊伍、想要謀害公主和國公的事情已成定局。至於背後指使的人是誰,沐柏並沒有明說, 隻是表明她有腰牌當物證,隨行的親衛和民夫當人證而已。
六皇子怎麼說也是皇帝的兒子, 這些東西送上去以後,也就是給皇帝一個借口,到底處不處置六皇子,還是皇帝說了算。
沐柏寫奏折的速度很快,不過親衛和民夫還需要時間打掃戰場。他們不可以把屍體就這樣拋屍在荒野, 還需要費勁挖個坑就地掩埋。
就這樣, 一場有預謀的刺殺耽誤了車隊近乎兩個時辰的時間。預計的驛站是走不到了,賑災這對隻能在附近選一處比較平整的地方,就地安營紮寨, 湊活過上一晚。
沐柏覺得臨時營地的條件太過簡陋了,乾脆就和盛清音歇在了馬車上,避免了很多問題。
不過要說缺點的話,也是比較明顯的,那就是馬車的範圍有限,空氣流通的速度也很一般,睡在一起的話,難免會有些不自在,很容易問道不屬於自己的味道。
更不用說她們還在幾百親衛和民夫麵前睡在一起,盛清音總覺得會一些奇奇怪怪的謠言傳出去。
“睡不著嗎?”沐柏問道,“是不是太硬了?我讓人再鋪上一層被褥?”
盛清音收回思緒,挪動了一下身體,縮進了沐柏的懷裡,“不用,我就是在想什麼時候可以抵達賑災的地方。”
“快了,再過五天應該就能到了。”沐柏輕輕拍著盛清音的背,“我們趕路的速度比起尋常隊伍已經快很多了,你不用擔心的。”
盛清音嗯了一聲,馬車的隔音效果並不怎麼樣,想到周圍還有親衛值守負責他們的安全後,盛清音就沒有再說什麼,很快就依偎著沐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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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的情況和沐柏預測的差不多,在沒有山匪擋路的情況下,隊伍前進的速度並不慢,在離開京城的第十一天,就抵達了受災最嚴重的廣陽縣。
賑災的車隊還沒到縣城的門口,縣令就已經帶著衙門的大小官員和縣城內有名望的人在城門口等著了。看到代表欽差的儀仗後,一大群人立刻就跪在地上行禮,恭迎欽差入城。
沐柏先撩開簾子跳了下來,隨後伸手扶著盛清音下來,踩著被提前清掃出來的地麵,走到了他們麵前。
“免禮。”盛清音說道,她雖然是公主,但是現在身上穿的卻是屬於禦史的官袍,“廣陽縣受災情況如何?有沒有開倉放糧?”
“回……欽差大人的話,往年這個時候雪都已經停下了,百姓們都開始準備犁田耕作了。但大雪一連下了許多天,不要說犁田耕作,他們現在是連屋子都出不去,外麵實在是太冷了。”
“至於開倉放糧的事情,下官沒有權利決定,所以隻是聯合了縣城內的富商,各個地方開設粥棚,讓受災的百姓不至於餓肚子。”縣令落後兩步跟在了兩人的後麵,開始說起了廣陽縣的情況。
盛清音聽得很認真,時不時地拋出幾個問題。縣令是知道盛清音身份的,想到眼前的這位是可以和皇帝直接對話的公主後,他的回答非常謹慎,同樣也不敢有什麼隱瞞,隻能巧妙的避開一些問題。
問完話後,盛清音就把賑災的糧食和棉衣分出了一部分交給了對方,順便把具體賑災的方案也交給了縣令,由他來負責。
沐柏見狀提醒道:“清音,如果你想要積累聲望的話,最好在賑災的時候親力親為,這樣會事半功倍。”
“這個我清楚,不過具體物資的安排,我還是不插手的比較好。”盛清音說道,“縣令是這裡的父母官,肯定比我更清楚什麼地方需要糧食,什麼地方需要棉衣。”
“其實積累聲望也沒有很難,我隻要露個麵就行了。”盛清音笑著說道,“要是我真的親力親為的話,說不定還會添麻煩。”
沐柏眉頭微皺,隨後又很快放鬆下來。確實,盛清音的身份比較特殊,隻要她露個麵,然後讓百姓知道她的身份,就足夠她刷威望了。
在周朝,皇室公主在百姓眼裡已經是頂天的貴人了。要是盛清音真去發物資的後,那些那東西的百姓會拚命磕頭不說,說不定還會有極端一點的百姓,寧願自己挨餓受凍,也要把東西給供起來。
聯想到相關的畫麵後,沐柏也不再勸阻,任由盛清音打發了官府的人,然後鑽到自己休息的客棧裡,把自己身上的官袍換成了常服。
“你這是要微服私訪?”沐柏問道,順手幫盛清音整理了一下領口。
“你不是和我說過,有些地方官員喜歡故意瞞報弄虛作假嗎?”盛清音理直氣壯,“雖然這個縣令看著像好人,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要親自去體驗一下的。”
沐柏沒有反對,隻是往盛清音身上加上了大氅,“帶上護衛?”
“不用帶很多,帶兩個身手好一點的當做護衛就行了。”沐柏說揉了揉自己的臉,“其實本來是想女扮男裝來著,可惜沒有帶上易容用的東西。”
“易容?”沐柏眉頭微跳,“你還會易容?”
“我在宮中的時候,禁軍統領教過我一點,我會那麼一點點的皮毛。”盛清音說著屈起了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所謂的一點點。
“不過沐柏你可以可以換上男裝,到時候假扮成我的哥哥。”盛清音說道,“這樣一來,我們被人認出來的風險就更少一點了。”
沐柏不為所動,她並不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這個縣城並不大,有錢人之間多半是彼此熟識的。
“沐柏,好不好嘛~”盛清音主動抱住了沐柏的肩膀,睜大眼睛看著她,眼裡滿是期盼。
“可以,不過我需要準備的時間。”沐柏歎了一口氣,“你也不要心急,微服私訪的事情明天去也來得及,今天我們先在客棧休整一下,順帶讓親衛去打聽一下情況。”
盛清音露出了失望的小眼神,“速度快一點的話,更加容易讓對方措手不及吧?”
“你不要忘記了,你住進客棧的時候有多少人盯著你。如果我們馬上換裝出去的話,身後肯定少不了小尾巴。”沐柏說道,“當然,如果你隻是想要出去玩玩的話,那我們可以馬上出發。”
盛清音鬆開了沐柏的手,“好吧,那就明天再行動吧。”
沐柏補充道:“明天最好先去縣衙一趟,跟進一下賑災進度後,我們在馬車上完成換裝,最後挑個人多的時候離開馬車就行了。”
很顯然,沐柏的安排比盛清音的臨時計劃要周全很多。稍加思考後,盛清音就同意了對方的安排,老老實實地在客棧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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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線中有關廣陽縣的信息很少,沐柏隻知道這個地方在原時間線裡受災嚴重,在賑災糧食和物資送到以後,已經有近乎一千人因為寒冷和饑餓而死去。
按照沐柏的安排,盛清音在第二天起了一個大早,簡單地吃了一點早膳後,就帶著人去縣衙門詢問賑災的情況了。得知縣令已經組織人手開始分發糧食和物資後,盛清音又拐了一個彎,去到了附近的賑災點。
接受了跪拜後,盛清音隨機抽取了一個受災的百姓,詢問對方家庭情況如何。
百姓哪裡見過這個架勢啊,意識到自己被公主問話後,又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然後戰戰兢兢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盛清音摸了摸鼻子,她雖然預想到了百姓會比較敬畏她的身份,但怕成這個樣子,還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所以盛清音隻是問了兩個簡單的問題,就扯理由跑路了。
“百姓很信任你,這是一件好事。”沐柏說道,輕聲說道,同時開始脫起了自己的外套,換上一早就準備好的衣服。
“一刻鐘後,馬車會經過一條繁華的街道,我們那個時候從馬車上下來就行了。”沐柏說道,“兩個護衛都是從你親衛裡麵選的。”
盛清音點頭,她本來還想要矜持一下的,但看到沐柏都快要換完衣服後,也開始脫起了官袍,換上了看起來比較普通的衣服。
“需要幫忙嗎?”沐柏問道,手已經放在盛清音的腰上,幫忙她固定腰帶。
“這個荷包裡麵裝的是什麼,我看你似乎一直都帶著。”沐柏說道,有些好奇的掂量了一下荷包,“裡麵裝的是碎銀?”
“沒什麼,裡麵就放了一個小玩意。”盛清音說道,有些著急地把荷包從沐柏手中搶過,想也沒想就塞進懷裡了。
這荷包裡麵裝的還能是什麼,自然是沐柏在北境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從匈奴王庭中帶回來的狼王利齒,上麵還刻著圖騰呢。
沐柏的視線在盛清音胸前停留了一會,也沒有深究裡麵裝得是什麼,很快就幫忙她換好了衣服,挑一個合適的時機,飛快的從馬車上跳下。
盛清音跳車的動作有些急,下意識的朝著沐柏撲了過來,隨後被她抱了一個滿懷。
街道上的路人倒是沒有注意到兩人的情況,但是護衛打扮的兩個親衛不一樣了,他們不僅注意到了,而且還看得非常清楚,就連盛清音臉上冒出的紅暈都沒有逃過他們的眼睛。
不過他們是很有分寸的,無意識地看了一眼後,就齊刷刷地低下了頭。在盛清音望過來的時候,他們一副什麼都沒有看到和聽到的樣子,低頭站在原地等著她的吩咐。
“咳,走吧,我們去其他地方逛一逛。”盛清音輕咳了一聲,發現手被沐柏握住後,主動往前走去。
沐柏輕輕笑了一聲,很快就跟上了盛清音的腳步。
廣陽縣有災情是沒錯,但受到影響的基本都是普通百姓,對於居住在裡麵的豪門富戶來說,雪災隻是讓糧食和木炭的價格上漲了一點而已,並沒有影響到他們的奢侈生活。
所以街道上往來的人非常多,甚至還有不少人穿著打扮比沐柏和盛清音還要顯眼,他們身上都穿著動物皮毛做成的大氅,並不畏懼外麵的寒冷。
在街道上走了一小會以後,非常經典的一幕就出現在了沐柏的眼前。
在一個類似小胡同的地方,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姑娘蹲在地上,身上穿著一件破棉衣,嘴唇凍得發白。臉上雖然有些臟兮兮的,但從露出來的小部分五官來看,應該是個美人胚子。小姑娘的身邊還立著一塊木牌,上麵寫著賣身葬父四個大字。
沐柏盯著木牌看了一會,發現這四個字寫得還挺好看的,已經頗具風骨。就算和盛清音的字比較起來,也不落下風。
“沐柏,那人的父親是不是因為雪災死的?”盛清音沒有發現木牌上的字跡有什麼不妥,注意力都被看起來頗為可憐的小姑娘吸引了。
盛清音沒有在意對方可以的外貌,而是忍不住反省了起來,“我們是不是來得太遲了一點?這可是縣城裡麵啊。”
“十天的時間,已經很快了。這人的父親不一定是因為雪災身亡的,或許是久病纏身,又或者是一些人為造成的禍事。”
“人為的禍事?”盛清音下意識地看向沐柏,覺得這句話似乎還有一層其他的意思。
沒等沐柏開口解釋,一個公子哥打扮的人就出現在了小姑娘的麵前,笑眯眯地問道,“賣身葬父,是個孝順的好女兒。小爺就給你一個機會,我出銀子安葬你的父親,你跟著我可好?”
“公子是想要買我回去乾活嗎?”小姑娘問道,語氣裡透露出一絲害怕。
公子哥哈哈笑了兩聲,“差不多,我給你十兩銀子,我要買你三個月的時間。”
小姑娘麵露猶豫,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懂公子哥的意思,糾結了一會後就點了點頭,“公子,可否先提前預支一半的銀兩,我想先安葬父親。”
“不用了,這點小事我幫你辦好,你隻要跟著我走就行了。”說著公子哥彎下腰,從仆從手裡接過了一張手帕,墊著在手上後抬起了小姑娘的下巴,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對方。
不錯,是個美人胚子,帶回去好好洗一洗的話,可以玩上一段時間。
“多謝公子。”小姑娘露出了害羞的眼神,很快就掙脫了公子哥的束縛,往後退了三步。
公子哥也不在意,把墊手的手帕隨手丟在一邊,“來人,先把這位姑娘送到府上,然後派人去買棺材,把她父親好生安葬了。”
見到小姑娘就要被帶走後,盛清音眉頭微微皺起,“沐柏,為什麼不讓我過去?”
“你情我願的買賣,我們不需要插手。”沐柏說道,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盛清音:“這也算是你情我願嗎?那個小姑娘根本就沒有聽懂那句話的意思,她肯定以為自己是去當幫工的,不知道那個人是想要……她的身子,她這是被騙了。”
沐柏輕輕搖頭,“我看不一定,那個小姑娘聰明得很,誰被誰騙了可不好說。”
聽到沐柏的話後,盛清音忍不住反思了一下,自己和沐柏談論的應該是同一件事情吧?那賣身葬父的小姑娘,也確實是被那個公子哥帶回府邸了吧?
“清音,你覺得賣身葬父這四個字寫得如何?”沐柏問道。
盛清音下意識地看了過去,小姑娘雖然已經跟著走了,但是賣身葬父這塊小牌子依舊還放在原地,上麵的字跡也非常清楚。
“不錯,是下了功夫的。”盛清音問道,“這四個字和小姑娘有什麼關係?”
“很多普通百姓都沒有讀過書,他們都是大字不識兩個。”沐柏說著頓了一下,“都落魄到需要賣身葬父的地步了,對方應該是窮苦家庭出身才是。”
盛清音反駁道:“那這四個字代表不了什麼吧?或許是她讓好心人幫她寫的。”
“同理,如果那位好心人認得字,並且拿得出筆墨的話,應該不介意幫這位可憐的小姑娘一把吧?”沐柏問道,“就算是這位好心人囊中羞澀,他應該也是有一些同窗在的,幫都幫了,為什麼不幫到底呢?”
“所以,剛才那個小姑娘是故意的,她是為了進去那個人的家裡?”跟上沐柏的思路後,盛清音也反應了過來,“她想要做什麼?”
“可能是劫富濟貧?”沐柏握緊了盛清音的手,“也有可能是為了報仇或者教訓一些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