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1 / 2)

看到宋秩領著倆公安到了,村民們一片嘩然。

公安為什麼來,大夥兒心知肚明。

如意村偏僻又閉塞,雖然已經是社會主義新農村了,但幾千年來遵守的宗族觀念已經深深地刻進村民們的骨子裡。

一個五百來人的大村落,三百多人姓白,剩下的一小半兒不姓白、但也跟姓白的沾親帶故。當然平時確實也靠村委和生產隊來領導大家,可村委和生產隊各隊各組的領導者,本來就是靠各人在宗族裡的影響力而選上的。

如意村年年都被評為文明村,是因為大多數糾紛全都在村(宗)委(族)的調解下而息事寧人。

白珍珠犯上、推倒長輩白正乾;她還欺小、把隻有幾歲的小孩子摔成那樣,確實很讓人窩火……

但沒人想到,白正乾一家居然會去報警。

村裡人就全望向了唐麗人。

——白正乾不在,唐麗人就是這個家裡的頂梁柱。

唐麗人看到宋秩領著倆公安來的時候,也愣住了。再想想宋秩對桃桃的黏糊勁兒?唐麗人就問桃桃,“你讓宋秩去鎮上報警的?”

隻有鎮上才有派出所。

桃桃答道:“我讓他一早先去鎮醫院找我爸和我冬生哥哥,得他倆同意了,宋秩才能去派出所報案。既然現在他把公安帶來了,就證明我爸爸和我哥哥也是同意報警的。”

唐麗人頓時有些遲疑,轉頭看向了躺在地上的白珍珠,“畢竟還是一家人……”

桃桃認真說道:“媽,那這事兒你打算怎麼處理?如果你原諒了白珍珠,你考慮過大嫂和紅豆的感受嗎?白珍珠當時摔紅豆的時候,她不知道她那麼做,紅豆有可能會死嗎?如果你連一個準殺人犯都可以原諒,以後彆人有樣學樣又想來欺負我們,怎麼辦?或者是村裡的其他有樣學樣,怎麼辦?”

“……媽,你再想,如果你不願意原諒白珍珠的話,爸和三叔的兄弟關係又要怎麼辦?是不是左右為難?”桃桃一連拋出了好幾個假設。

唐麗人:……

對,確實左右為難。

桃桃說道:“老話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既然自己左右為難了,那為什麼不依法依律地來解決這件事?白珍珠做錯了事,那就受到應有的懲罰。隻要紅豆沒事,白珍珠也不會有性命之虞。等到她依法付出了代價,你再依她的人品,來原諒她也不遲。”

“媽媽,最最重要的是,咱們這是做給全村人看,雞毛蒜皮的小問題,可以聽村委的調解,可一旦起了心思想要謀害人命的……誰包庇她、就是在害她,也是在害全村的人!”桃桃一字一句地說道。

在場的村民們多為良善之輩。

聽了桃桃的話,他們也各有思量。

——確實如桃桃所言,村裡有人吵架了,犯了點小錯什麼的,聽村委和宗族的調解,大家各退一步海闊天空,是可以接受的。

珍珠平時老實巴交的,沒人相信她會犯下那樣的惡行。

可她偏偏那麼做了。

如果這一次不嚴懲、不讓她長點兒教訓的話,誰知道她以後還會不會再犯?下一次又輪到誰遭殃?會不會有其他的人也有樣學樣?

再說了,由村委來調解的話,什麼樣的程度才叫“嚴懲”?真的公平公正嗎?和國家立的法律一樣公正?

眾人皆陷入了沉默。

這時,宋秩已經將那兩個公安帶到了眾人跟前。

桃桃很高興,牽著黃豆的手,跑過去問他,“宋秩,你見過我冬生哥哥了嗎?我爸爸和紅豆的情況怎麼樣?”

現場所有的人立刻豎起了小耳朵,人人都想知道白正乾和紅豆怎麼樣了。

宋秩說道:“醫生說,你爸情況還算好,人是清醒的,腰椎也沒問題,就是之前斷了、又已經接好的肋骨又錯了位,建議住院治療半個月,情況好轉再出院。”

“我也和你爸聊過天了,他情緒也還算穩定,就是挺擔心紅豆的,也惦記著你們。”說著,宋秩朝著公安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說道,“我問過你哥和你爸了,他倆都同意報警處理。”

——聽說白正乾問題不大?

村民們齊齊鬆了口氣,畢竟白正乾在村裡還是很有影響力的。

——又聽說白正乾也讚成這事兒報警處理?

村民們又一想,白正乾是村裡的黨支部書記,本來就是村裡的一把手。他家出了事兒,確實不好由他自己來處理,清官難斷家務事嘛!所以報警處理也是正常。眾人便沒有先前那麼抵觸了。

躺在擔架上的白珍珠聽說大伯沒有大礙,又嗚嗚地哭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唐麗人也鬆了口氣,突然又著急了,“宋秩呀,那我家紅豆呢?”

宋秩的表情有些凝重,輕聲說道:“我去的時候,冬生大哥說,醫生已經給紅豆做了檢查,初步診斷是嚴重腦震蕩,脾臟破裂,外加耳膜裂傷,現在已經開始了治療。不過,我來的時候紅豆……還沒清醒。醫生說,三天內孩子能醒過來的話,問題就不大。”

眾人齊齊倒抽一口涼氣。

白珍珠緊緊地咬住了下唇,隻覺得一顆心肝兒被狠狠地揪住。悔得她肝膽寸裂,又痛得她無以複加。

聽說紅豆還沒醒,唐麗人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不由得一個趔趄……

站在她身邊的婦女們連忙扶住了她,紛紛說道——

“正乾嫂子,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可不能倒下啊!”

“紅豆吉人有天相,她不會有事兒的!”

“是啊,小孩子的生命力很強的,她很快就會醒過來!”

“嬸子,我叔又進了醫院,你可要好好的呀……”

白珍珠嗚嗚地哭了起來。

“伯娘,我對不起紅豆!也對不起大伯……我知道,我要是死了,得便宜的是我!我一了百了啦,可是大伯、紅豆和大嫂都因我而遭罪!伯娘,你開口吧,你說,要我怎麼辦?要生要死、要殺要剮,我都同意……隻要能贖我的罪過!”

那一邊,兩個公安先向村長、村乾部和生產隊長、組長們了解了一下這個家庭案件的外圍情況。

白二嬸去拿了兩張小凳子過來,放在白珍珠的擔架前,請兩位公安坐下。

當下,就一個公安拿出了筆和本子負責記錄,另一個公安開始了詢問。

公安問:“姑娘,說一下你的姓名,年紀,乾了些什麼事兒。”

白珍珠答:“我叫白珍珠,今年十八歲。我上我大伯家去搶東西……我大伯攔著,我就……把我大伯推地上了,還把我的堂侄女兒給摔了……”

她態度極好,非常配合。

公安問:“你搶了什麼?”

白珍珠答:“一件舊衣裳。”

包括公安在內,現場一片沉寂。

就為了一件舊衣裳,就傷害了兩位親人,這姑娘有多傻!這又是多麼的不值得!

公安又問:“那你為啥要去搶人家的一件舊衣裳?”

白珍珠毫不避諱,“我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相親,把我自己嫁出去……”

圍觀的眾人親耳聽到白珍珠一五一十地說出事情的原委,不勝唏噓。

因為白珍珠異常配合,所以公安提取口供的過程也特彆順利。

白翡翠和白三嬸本來已經負氣離去,隻是遠遠地又看到村裡來了公安,才又跑了回來。

這會兒見公安已經給白珍珠錄完了口供,白三嬸忍不住湊了過去,一臉緊張地問道:“公安同誌,她這個……會判刑嗎?還是說,賠錢就可以啊?”

公安同誌答道:“我們還要等醫院那邊的消息,得先知道白正乾和白紅豆這對祖孫的傷情報告,如果那對祖孫是重傷的話,這事可不小……得由檢察院會提起訴訟,然後由法院來給她定罪名。故意傷害和搶劫這兩個罪名應該少不了。”

白三嬸連鎮上都沒去過幾次,也不知道檢察院是乾啥的,隻是覺得公安同誌說的“搶劫”和“故意傷害”好像很可怕的樣子……

她就想嚎。

可看著倆公安滿臉正氣、一身凜然的樣子,她又不敢嚎。就隻好扁著嘴,嗚嗚地抽噎兩聲,又死命忍住。

白翡翠也上前,問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公安大叔,那你們現在就要把白珍珠抓走嗎?”

公安看了一眼躺在擔架上,滿麵血汙的白珍珠,答道:“現在還沒定她的罪,不可能抓的。再說了,她的身體情況是這樣兒的,也不適合收監。我們會再去鎮醫院找白正乾錄口供,等到口供齊全了,白正乾祖孫倆的傷情報告出來再說。現在麼,先由村委來監視白珍珠的居住吧!”

接下來,兩位公安又找了其他的幾個村民,詢問了一下白珍珠打人、搶東西、跳崖等事,並且做了口供又讓人摁了紅手印。

口供的事忙完,二人正準備走,唐麗人趕緊讓梨子端了兩碗飯菜出來,遞給公安,“公安同誌,我們村離鎮上遠,就算你們騎自行車回去,少說也要花上兩小時……這是我們農村的粗茶淡飯,你倆彆嫌棄,頂一頂餓是好的。再說了,我還有事兒想求一求你們……”

其中一個公安問道:“大娘,什麼事兒啊?”

唐麗人,“是這樣兒的,我們家的情況您二位應該已經了解了。這一邊呢我兒媳昨晚生下一個小孫子。那一邊兒呢,我兒子正陪著我家老頭子和小孫女兒在鎮醫院住院呢!我想把剛出世的孩子抱過來給您二位看一看,再勞煩您二位回鎮上的時候,替我們去鎮醫院給我兒子傳句話,就說他老婆孩子好著呢,彆惦記家裡,讓他好好在那邊兒顧好老的小的……”

公安一想,反正他們也是要去找白正乾這個當事人了解情況的,就點了點頭,“成!大娘您把孩子抱出來我們看看吧,另外……這兩碗飯菜我們收下了,謝謝您,但我們會付飯錢的。”

“不要錢不要錢!也不是啥好飯菜!”唐麗人連忙推辭。

但最終,兩位公安還是塞給唐麗人一角錢,充作飯資。

等到兩位公安同誌吃完午飯,又看了一回談鳳蕙剛出生來的小嬰孩,正準備走的時候……

白桃桃拉著白愛民跑了過來,“公安同誌請等一下!”

白愛民就把今天去黃村打聽到的、黃二販賣婦女的事兒說給公安聽。

兩位公安頓時勃然變色——這可是大案哪!

當下,兩位公安又詢問了白愛民一番,最後決定帶著白愛民馬上回鎮派出所去。

白愛民當即跟著兩位公安走了。

接下來,唐麗人又和村長商量了一下白珍珠的去留——白三嬸和白翡翠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把白珍珠分家分出去,肯定是不願意收留白珍珠,但白珍珠也很倔犟的就是不願意去醫院。

最後村長想了個辦法,把白珍珠挪到知青站裡的集體女寢室去住,又給族裡的婦女們排了班兒,讓每人勻一天出來,去知青站照顧白珍珠。

住的問題解決了,還剩下吃的問題。

如意村裡供養著七八個孤老,由婦女們輪班燒飯給他們吃,白珍珠就先跟著孤老們一塊兒吃飯吧!

當眾人在商議白珍珠的置留和吃住問題時,白三嬸和白翡翠悄悄溜走了。

白翡翠,“媽,我舅舅真是拐子佬?”

白三嬸自己也搞不清,隻覺得不可思議,“不能吧,沒聽你舅舅舅媽說呀!”

白翡翠白了母親一眼,心想她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媽!就愴道:“那他們要真是,難道他們還會對你說‘是,我就是拐子佬’嗎?”

白三嬸:……

好像還挺有道理的哦!

看著母親一臉的恍然大悟,白翡翠氣得翻白眼看天。可想了又想,白翡翠說道:“媽,我們得趕緊去一趟黃村,給舅舅報個信兒!”

白三嬸吃了一驚,小小聲說道:“可不能去啊!愛民已經報了公安,要是我們去了,豈不壞了公安同誌的事兒?”

白翡翠扶額,“媽,那可是你親哥親嫂子啊!”

白三嬸還是有些不明白,“我們……去找你舅舅乾啥?”

她的大女兒盼金就是娘家二嫂給介紹的親事,當時隻拿到了二十塊錢的彩禮!可彆人家嫁女兒,少說也有二百塊彩禮!因為這樣,她賭氣不願意花一個子兒給盼金準備嫁妝,後來是大房二房湊了兩床被子、幾個盆幾個桶幾個竹編箱子,送盼金出了門。

從那以後,白三嬸就和娘家二哥二嫂絕交了。

難道翡翠的意思,是讓她趕緊通知二哥快跑??

不要!

白翡翠深呼吸,“我們去找舅舅要錢,去勒索他,告訴他有人想要對付他!如果他不給我們錢,那他就等死吧!”她用母親能聽懂的最淺白的方式說道。

白三嬸終於明白了,卻有些擔憂,“那萬一你舅舅真跑了,公安查出來是我們去報的信兒,會不會……連我們一塊兒抓啊?”

白翡翠快被母親的愚蠢給氣死了,“所以我們就偷偷的去,不能讓人發現啊!”

白三嬸恍然大悟。

於是母女倆悄悄地上了後山,翻山離開了村子。

==

卻說擠在二嬸家時的眾人離開以後,唐麗人進了西屋,把紅豆和白正乾的情況說了一遍給談鳳蕙聽。

談鳳蕙聽說公爹無大礙,心兒放下了一半,可終究惦記著紅豆,又和唐麗人哭了一回,最後總算是闔上眼睛沉沉的睡了。

半夜時分,白冬生騎著一輛借來的自行車,從鎮上趕了回來。

不過,他還不知道妻子是在二嬸家裡坐的孩子,就直接回自己家叫門去了。

姐妹幾個聽到了動靜,披了衣裳出來一看,是大哥回來了?

姐妹幾個頓時激動起來,不停地問東問西。

原來,小紅豆蘇醒了!

白冬生就是因為這個才回來報信兒的,姐妹們高興得不行!白冬生這也才知道,原來妻子是在山腰下的二叔家,唐麗人也跟著住過去,貼身照顧兒媳和新生的小孫子。

白冬生本來想馬上下去看看妻子的,卻被妹妹們攔住。

桃桃:距離天亮也隻剩下個把小時了,不如天亮再去,免得吵醒了大嫂,她現在是最需要休息的時候。

梨梨:嫂子辛苦了,咱媽也累,讓她倆都好好休息一下。

杏杏:不如現在把早飯煮了,天一亮就能端下去了。

於是兄妹幾個就齊齊聚在夥房裡。

梨梨在忙忙碌碌地煮早飯;杏杏進進出出的端水倒水給大哥洗漱、沏茶水;睡眼惺忪的小黃豆窩在桃桃懷裡,桃桃又倚在宋秩身上。

兄妹幾個就聊起了天。

白冬生,“白珍珠的事兒,昨兒上午宋秩過來跟我說了下,說你們還是希望報公安……其實剛一開始的時候,咱爸還不同意,總覺得這是家事兒,咱自己可以解決。可宋秩說……”

桃桃說道:“其實是我說的,他是轉達我的意見。”

眾人就都看著她。

桃桃繼續說道:“咱家一家子都不懶!村裡也有不如我們家勤快的,可人家過的日子……雖然也不是頓頓能吃上肉,但也不像我們家以前那樣,頓頓都得吃豆子飯和野菜吧!”

“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爸媽心太軟!彆人占了他們的便宜,隻要喊他們一聲大哥大嫂、大伯伯娘的,他們就心軟了、不追究了。”

“可這一次,可不是被人占點兒錢賤上的便宜那麼簡單!是紅豆差點兒死在白珍珠手裡!如果這一次我們輕輕放過,是不是縱容著那些人,以後也可以輕易傷害我們,因為我們會看在是親戚的份上,就輕輕放過了?”

梨梨和杏杏連連點頭。

白冬生,“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我也說,得去報警。我能看出來,爸的意思是……既然你們年青人想這麼做,那就這麼著吧!”

說著,白冬生又歎氣,“你們不知道,當天我送爸和紅豆上醫院的時候,他還跟我說,讓彆找珍珠和三叔要醫療費了,說他和三叔畢竟是兄弟!當時我心裡挺不好想的……”

“我想說,三叔和你是兄弟,我就不是你兒子了?紅豆就不是你的親孫女兒了?可一想吧,他也上了年紀,我何必爭這個呢!幸好當時宋秩在,宋秩勸了他好久,他才點頭同意報警的。”

“那怎麼成?”杏杏有些生氣,但更多的是無奈,“爸媽還真是……他倆啊,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梨梨也表示,“就是!珍珠是可憐,但她當時對咱紅豆是起了殺心的,如果連這都輕輕放過……難道是在鼓勵彆人都來欺負我們嗎?”

桃桃想了想,“以後啊,咱家遇事投票!要是達不到共識呢,就、就……”

宋秩接了一嘴,“……就允許發表不同意見,再多方辯論,直到達成共識為止。”

兄妹幾個都笑了,紛紛表態:“就這麼著!”

沒人覺得宋秩發言有什麼不對,似乎已經把他視作家人了?

宋秩捱著桃桃安靜坐著,感受著白家兄妹幾個之間的友愛。

他沒有這樣的家人,也從未感受過這樣的兄妹氣氛,一時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接下來,杏杏又嘰嘰喳喳地把今天三叔家分家的事兒給說了。

白冬生好半天才說出一句,“三叔家就剩兩個還沒出嫁的女孩兒在家了,還分家?”

梨梨說道:“還不是想賴賬!幸好三叔還能明事理!”

不大一會兒,梨梨做好了午飯,用幾個鍋添好了,兄妹幾個就端著鍋和盆下去了。

黃豆幾天沒見著爸爸,黏乎著爸爸非要抱;冬生隻好把一鍋粥交給宋秩,抱起了兒子。

唐麗人陡然見到冬生,被嚇一跳,“你咋回來了?啥時候回來的?”

冬生笑道:“剛到沒多久……借了派出所張同誌的自行車騎回來的。媽,紅豆醒了,我是回來報信兒的!”

唐麗人一臉的驚喜,“啥?紅豆醒了?她可還好哇?腦袋疼不疼啊?”

冬生還沒說話——

屋裡的談鳳蕙隱約聽到丈夫說話的聲音,焦急地呼喊道:“冬生?冬生……是你回來了嗎?”

唐麗人連忙推了兒子一把,“快進去看看你的媳婦兒和孩子!哎,蕙兒生娃娃的那天晚上,動靜可大了,她遭了不少罪,你還不在家,快,快去給她賠個不是去!”

冬生進了屋。

談鳳蕙躺在床上,腦門上包著毛巾帕子,一見到丈夫就兩眼含淚地問道:“冬生,紅豆怎麼樣了?”

“紅豆醒了!我就是趕回來報信兒的,”冬生趕緊過去,坐在床沿握住了妻子的手,柔聲說道,“蕙兒你彆擔心,孩子活潑著呐,一醒就問媽媽呢,黃豆呢……又問她這是在哪?”

談鳳蕙又問,“那她的傷呢?前兒我聽宋秩說什麼脾臟破裂、耳膜受損啥的,脾臟在哪兒,怎麼個壞法?對身體有什麼影響?耳膜破裂又是啥意思,以後她就聾了嗎?”

冬生細細解釋給妻子聽,又說醫生說紅豆還小,愈合力強,這些都會慢慢養好的。主要的問題還是腦震蕩,醫生建議住院半個月好好觀察下。

談鳳蕙這才鬆了口氣。

冬生的目光轉移到躺在妻子身畔剛出世不久的小嬰孩身上。

談鳳蕙知道女兒沒有性命之憂,心頭大石被輕輕放下,憔悴的麵龐上終於露出了疲倦的笑容,“這孩子長得比紅豆黃豆還像你……性子也乖巧,像是知道家裡事兒多似的,從來不主動哭鬨,隻有餓了、尿了才哼哼幾句。”

冬生定定地看著妻子,眼圈兒慢慢紅了,“蕙兒,我都聽說了,你這生孩子的時候吃了不少苦頭,對不起……對不起那天我不在你身邊……”

屋裡,小兩口互訴衷腸;屋外,唐麗人就和女兒們商量。

“你們大嫂生孩子的時候,你們大哥不在,今兒他回來了,索性讓他在家休息幾天。梨子杏子,不如你倆今天就騎了你哥借來的自行車回鎮上去,照看你們爹和小紅豆幾天,怎麼樣?過幾天再讓你大哥去換你倆回來!”唐麗人問道。

騎自行車去鎮上?

多刺激!多風光啊!

梨子杏子就還有些擔心。這個說,我走了家裡沒人煮飯。那個說,我走了家裡沒人洗衣……

唐麗人笑了,“不還有我呢嗎!你們大哥回來了,侍候月子婆和小毛毛的事兒就交給他了,你們都不在家,能有多少家務活!”

然後又囑咐女兒們,“你倆帶個小泥爐去,再帶點兒木炭、一袋大米、菜乾香菇乾也帶上,油鹽醬醋也帶上!到了那邊兒啊,自己用小爐煮米飯,在飯上鋪一層拌了油鹽又泡發好的菜乾,這飯煮熟了啊,菜也熟了……總好過你們好幾個人一塊兒在那邊兒吃飯堂!”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