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們都曾經幾乎把彼此弄死。但縱觀整個昆侖山,這個小丫頭似乎,是特彆一點的吧……
焦則卻說:“劍塚裡的地方可以用。但今天不行,你今天要跟我去做些清理。”
楊夕懵懵的看一眼山石裸漏的周遭。
昆侖的這個小秘境與尋常探寶的有絕大不同,無草木、無妖獸,甚至想掃一下灰塵可是這裡都沒什麼土。
“清理?”
卻還是跟上。
一直走出幾百米遠,“老焦”才慢慢的歎了一口氣:
“劍塚就隻有這麼大,裝不下所有所有死過的劍修。亡故百年以上,且連續十年沒有人來祭掃,也沒有人登記關照的,就不能再占著位置了。”
楊夕心裡這才像被戳了一刀般,血肉生疼。
相比看得見的喪禮,終有一天逝者會被人遺忘的事實,才真是讓喉嚨裡像堵了一團棉花。乾巴巴咽不下去,卻又喘不上氣來。
老焦說:“通常這種情況,就意味著認識這個逝者的人,已經全都不在人世,或者不在昆侖了。”
楊小驢子一顆玻璃心被老焦捅出了“會心一擊”。
老焦把她帶到了一塊很靠邊背陰地,楊夕沒想到要“清理”的竟然多達數百柄亡者劍。更沒想到這些亡者劍包圍了馬烈師父的劍,幾乎把那片山脊鏟成了一塊空地。
楊夕和馬烈迎頭打了照麵。
彼此說不上尷尬不尷尬的對視了半天,楊夕幅度很微小的點了個頭。
馬烈皺了皺眉。
眉目有些沉鬱的對上“老焦”道:“可惜這些人,我並不知他們的名字。他們都是和我師父一個時代的人。“
老焦摸了摸他的頭,把這大塊頭摸得像個笨頭笨腦的孩子:“不是你的錯。”他深深的出了口氣,“這規矩本也不是為了讓你們背人名的。”
馬烈扭過頭去,直接跳過了與楊夕的對視,眼圈有一點點發紅:“可是師父……師父的朋友和戰友們,都已經被人忘光了。”
老焦拍拍他:“不是你的錯。”這老頭子安慰人的方式著實有點特彆,“相信我,你早晚也會被遺忘的。”
而馬烈這廝竟然愣了一愣,好像真的被安慰到了。把額頭貼在師父的那柄闊刀上,低低說了一句:“我今晚應該就能二轉了……”
楊夕決定再也不要跟馬烈點頭了。
老管事帶著小管事,撅著屁股薅光了周圍一大片。楊夕拖著一口袋累起來比自己還龐大的鐵器們:“這些,總不是扔了吧?”
老焦挺會使喚人,他自己的口袋比楊夕的小得多。一步一步走在前頭,“哪裡會,這些鑄劍的材料,不少都是天材地寶。值好多錢呢……”
楊夕屁顛屁顛跟到一個沒有見過的山洞麵前,才反應過來驚呆的望著老焦:“不會是,賣了吧?”
焦則看看她,用昆侖玉牌解開了山洞的禁製。
“不會直接賣。”
山洞裡滿坑滿穀的亡者劍,楊夕真的被震驚了。腰上的夜行不知是不是被太多同伴的“屍體”嚇壞了,一下一下短促的震動。
楊夕握住它,勉勉強強的安撫。
按照這山洞的大小,外麵看起來的小山崗竟然是完全空心的。
焦則說:“不論昆侖怎樣滅門,這劍塚竟然奇跡般的一直沒有被破壞過。這裡麵裝著初代到四代的亡者劍,初代的最少,那時候還不太興本命靈劍,三代的最多,三代昆侖全派都是劍修。”
楊夕定神去看,果然在其中看到了不少製式非常古樸的刀劍,型製不像今人的這麼花哨,反而像戰場拚殺的士兵使用的武器。
焦則繼續說:“隔一段時間,昆侖器居缺乏什麼材料了,就會從這裡調走一批去拆卸回爐。”
楊夕剛要說些什麼,焦則按住了她的肩膀,“他們很珍惜,前所未有的珍惜。”
楊夕閉了嘴,有點明白為什麼這份工作為什麼那麼多人不願意乾了。
焦則很關照她的情緒,柔聲的講著道理:“這世上的資源就那麼多,若是天才地寶都插在石頭裡當紀念,要不了幾萬年,修士們就隻有剔骨鑄劍了。”
楊夕抿了抿唇:“每家都這樣?”
焦則的笑容和緩了一些:“大一點的,都差不多。小的門派,往往不能長久。”規則如斯殘酷,你自己不循環,總有仇人滅了你幫你循環。
在山洞裡分門彆類安放好了被人遺忘的亡者劍,楊夕有點沒心思學習。可總也不能把老遠子撩在那,那貨是楊驢子此生見過的最彆扭沒有之一者,楊夕要敢把他撩那,他能記一輩子。
一路走回秘境的入口處,鄧遠之倚著塊石頭坐在沐新雨的身後。
楊夕也是懂點陣法的,一眼看出來老遠子坐在了一個可以給沐新雨護法的位置。而“堅定沉著”的小沐姑娘……唔,在楊夕離開之後終於哭暈過去了。
臉上還掛著淚珠兒。
鄧遠之見楊夕回來了,便從地上站起來。走到了較遠的地方,臉上冷冰冰的嫌棄:“換個地方畫陣吧,這裡不平坦。”
楊夕忍不住想笑,老遠子是個很溫柔的人,她老早就察覺到了。儘管他並不善良,儘管他性子冷漠,可他就是奇怪的溫柔,看不得彆人悲傷。
“嗯。”楊夕點點頭,決定去礙馬烈的眼——那塊地方現在是又空曠,又平坦。
可是在他們行至快到那片背陰處的時候,卻聽見一陣打鬥和馬烈的怒吼。
楊、鄧二人一愣,因為低估了事情的危險性,各自緊跑兩步繞過山坡。
卻見馬烈一身浴血的護著昏迷不醒的焦則,一眼看見兩個不知死活的小白癡,血紅著眼睛大吼:“跑啊!敵襲啊——!”
天空中響起一道炸雷,楊夕聽見身後的聲響,“這是誰家秘境,怎的半個怪獸都沒有。”
那古怪的海蠣子口音,因為每次都緊跟著隨之而來的厄運,楊夕一耳朵就分辨了出來——蓬萊。
可是握在手上的昆侖玉牌卻跟死物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楊夕去扯鄧遠之的手,她記得鄧遠之手上是有個傳送陣的。伸出去的手摸了個空,濺上一手黏膩濕滑。
隻來得及避過要害,左手發出一束靈絲。天羅絞殺陣——絞字訣,胎死腹中,楊夕後背遭到一記重創。
右手剛剛反抽出的夜行掉落地上,發出“叮當——”的聲響。
於是楊夕知道,他們跑不了了。
陷入黑暗之前,楊夕不禁在心裡詛咒了一聲:如果死不了,一定要讓沈算師看看老遠子的黴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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