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個鎖鑰之地,自然不能落入外人之手。長期以來,崔忠獻一直安置心腹在此;他前後幾次剿平政敵,也往往在此聚兵,以收直搗腹心之效。奈何他現在臥病將死,實際控製此地的心腹忠犬池允深早已蠢蠢欲動,渴求更大的權柄。
有趣的是,他和柳鬆節等人日常與崔相次子、寶城伯崔珦往來甚密,最近更是緊鑼密鼓地布置手段,簇擁著寶城伯與他的兄長爭奪崔相繼承人的地位。可是崔珦遣人席卷開城內外的醫館藥鋪,給各方添堵的時候,卻並沒有對池允深網開一麵。
很顯然,崔珦不傻。
所以池允深也找不著大夫,不得不求到了尹昌這裡。
崔忠獻執政二十餘年,不斷打散成規模的勢力,不斷在朝堂上乃至自己的部屬們和兩個兒子之間製造矛盾,最終拆解了高麗國各方勢力彙成一股的一切可能,形成了所有人彼此疑慮,沒有陣營,隻有無數碎片散落的局麵。
站在保持權柄的角度,這是崔忠獻最好的選擇。
而到了崔忠獻瀕臨死亡的時候,這種各方勢力破碎分裂的狀態又幾乎必然會引發空前的混亂。
池允深這幾日苦思,覺得或許崔相正期盼如此。所以他才會放出消息,鼓勵各方儘快擴充武力。
當所有人彼此對抗廝殺,損失慘重之後,高麗國才會迎來平靜,而崔相真正屬意的繼承人也就能從容展現實力,收拾局麵……這正是崔相一貫喜歡的陰損權術手段。
可惜,他老了,他快要死了!
對抗和廝殺一旦開始,哪裡能結束得了?這一趟,所有人都已經下定決心,要殺翻競爭者畢其功於一役了,池允深也不例外。那麼在這時候,一群從大海對岸趕來,在本地沒有絲毫根基的外人,便是唯一可以信任的。
其實池允深招募的這批北方流民武夫,倒是個個精壯,並沒什麼需要診治的傷病。但池允深依然付出了相當的代價,請了好幾位登門。
這些抵達子男山卻發現無所事事的大夫們,正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桌案上一座高高堆起的銀錠之山,把桌板都壓得微微凹了下去。
“這幾日裡,估計各位夜間出診的次數會很多。我想,各位出診回來,閒暇時候或許會聊聊天?交流下夜間所見情形?”
池允深笑容可掬:“那麼下一次出診的時候,各位應當也可以和我聊聊,說說在各處的見聞,怎麼樣?”
有這麼大筆錢財,什麼事做不得?何況隻是聊聊?
大夫們點頭如搗蒜。
與此同時,最早出診的陳自新等人已經回到了館舍。
丁郎中沒有和旁人一起歇息,而是直接轉入尹昌的住所。
尹昌早早等待著了。
丁郎中指著越來越精確的地圖,一邊說一邊比劃:“樞密副使崔瑀召集的,以契丹人耶律金山的舊部為主。他們目前聚集在這裡,總數約莫一千,能騎馬廝殺的將近五百。另外,崔瑀還放了高麗精卒三百人在此,既作監護,也作彈壓。”
尹昌頷首:“倒是下了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