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聽到這裡,擰起了眉頭。
可不待她說話,便聽那廂的靖雲侯問了起來:“阿斐這幾日如何?在做什麼?”
聽自家夫君好端端的突然提及次子的狀況,鄭氏先是一驚,旋即回過神來,似是明白了什麼一般,說道:“同往日裡沒什麼不同,該吃吃該喝喝,日常去大理寺衙門走一走什麼的。哦,對了,聽底下的人說,他還問了問陸夫人一行人的狀況。”說到這裡,想起先時長子在這裡時提到的邢師傅,忍不住道,“阿楠的話也未說錯,家裡的廚子,他不說一聲便抓了,叫整府的人連那一頓飯食都沒吃上。”
“他要抓人,若提前打招呼,也破不了這些案子了。”對這些小事,靖雲侯當然不會在意。沒有飯食吃,去外頭買便是了。他問鄭氏,“阿斐他……可曾去外頭置辦家宅什麼的?”
“這……倒是不曾聽聞。”鄭氏下意識的回了句,而後便見麵前的靖雲侯臉色稍霽,他點頭道,“那想來以阿斐所知,事情還遠未到我林家謀求退路之時,我等可以暫且放寬心了!”
這句話讓鄭氏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看著麵前的靖雲侯,她頓了頓,坦言:“夫君問置辦家宅之事原是想推敲這個!我還以為夫君問這個,是想說阿斐要去外頭買宅子,自己解決同那溫家丫頭的事了……”話未說完,鄭氏便突地噤了聲,看著麵前同樣沒有說話,麵色詭異的靖雲侯,默了默,道,“這還……真不好說!”
“他已著紅袍了,官階不低,”靖雲侯看著麵前的鄭氏,點頭說道,“且又不是那等虛榮好大排場之人,吃穿用度全憑個人喜好,真想單過,倒也不是沒那個能力。”
“如此,聽夫君說來,阿斐太有本事也不見得全是好事了!”鄭氏嘀咕道,“難怪相中人家姑娘,連招呼都不同家裡打一聲呢!”
“他自己是個有主意的,此前還不曾做過什麼真正令人詬病之事。”靖雲侯想到宮裡的靖國公,再次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才道,“且此事父親亦有主張。再者,那姓溫的丫頭也不是善茬,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中宮又召見了那溫家丫頭。事情多且雜,我等暫且便莫要胡亂插手了。外頭若是問起來,便拿父親所提的要侯府公子同溫家小姐相襯的要求堵住外頭的嘴便是了!”當然,那溫家丫頭要如何恢複溫家小姐的身份便是她同阿斐自己的事了。
鄭氏聽到這裡,點頭道:“我知曉了。”
不得不說,張讓的猜測,雖猜對了開頭,但這結局靖雲侯夫婦暫且不準備插手是他著實沒有想到的。
…………
靖國公、張讓以及靖雲侯夫婦這一下午說的話、談的事,遠在大理寺公廚的溫明棠自然不會知曉,至於外界會不會對自己產生探究,會不會擾到自己,溫明棠也暫且不需要考慮。
因著內務衙門苛扣食材,倒是讓作為公廚師傅以及采買的眾人被迫閒了不少,少了外賣檔口的進項不假,卻也不必似年前那般早早開始為暮食做準備了。
才出宮不過幾日的趙司膳暫且還在湯圓家裡暫住著,雖說湯圓不在意,可趙司膳的性子,既收到了趙記食肆的作價銀錢,自是要開始為之後的日子做打算了。在外頭吃過午食之後,她便來大理寺尋溫明棠了。
“買那趙記食肆的時候,先帝還在,你等也知道那時候長安宅子的行情不如現在的好,是以這一買一賣間也算小賺了一筆。”趙司膳將眼下手頭攏共有的銀錢數目數給溫明棠看了看,說道,“所以眼下我這裡是要重新換個地段買食肆還是離開長安都行!”
溫明棠也將自己瓷枕裡攢下的銀錢數了數,對趙司膳說道:“我這裡離買宅子還差的遠了些,不過租個宅子、食肆什麼的亦不成問題。”不比趙司膳,在宮中被人打過招呼的溫明棠手頭根本攢不下銀錢,倒是去歲一年,在大理寺公廚做外賣檔口時賺了一些。
看兩人撥著算盤計算銀錢,捧著牛乳茶喝的阿丙同湯圓都有些意外,兩人忍不住問一旁老神在在的紀采買:“紀采買,趙司膳聽到林少卿同溫師傅的事怎的連點反應都沒有?”那廂麵對那麼大的消息,趙司膳竟也不過一句“知道了”而已,這著實令兩人頗為意外。
“有什麼好反應的?”紀采買聞言倒是不以為然,“宮裡頭一朝得寵,一飛衝天的妃子多了去了,這有什麼奇怪的?”敲了敲麵前的台麵,他道,“林少卿的喜歡又不能當飯吃,自是填飽肚子要緊!”
兩人“哦”了一聲,湊到那廂正算著賬的趙司膳和溫明棠麵前,問道:“趙司膳,你考慮離開長安是因為那趙大郎夫婦麼?”
趙司膳“嗯”了一聲,頓了片刻,又道:“還有張采買。”
張采買等了她這麼多年,趙司膳隻要不瞎,都能看出他對自己的情誼。原本便是沒有張采買被靜太妃的人使計丟了采買位置的事,她也有趙大郎夫婦要處理,才能過了張采買家裡人那關。眼下,臨出宮了,張采買卻被人設計丟掉了采買的位置,一切自是要從長計議了。
“他對我自是一如既往,”趙司膳說道,“前幾日我便同他見過麵了,隻是他家裡人將他丟了采買位子的事算到我頭上了,說是尋人算過了,我二人八字不合,相衝,才會令張采買在我出宮前丟了采買的位子。”
即使是性子堅毅如趙司膳,說這些話時的聲音也低了不少,顯然心情不大好。
一聽到這話,湯圓的臉色立時變了,想到自家阿爹出事時,阿丙家裡人的“八字相衝”之說,當即一拍胸脯,說道:“這話一聽便是借口,我阿爹出事時,他……他家裡人也是這般說我的。”
湯圓說這話時嘴巴扁了扁,眼看又要落淚了,阿丙忙寬撫她道:“我知道,說到底還是我這做男兒的不夠硬氣罷了!我同湯圓若是真的相衝,去歲又怎會自外賣檔口上賺到這麼多銀錢?”他道,“外頭街頭擺攤的那些個‘天師傳人’們,隻要給錢,衝還是合,改口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湯圓同阿丙兩個性子最單純的都明白的事,溫明棠等人自不會不懂,她問趙司膳:“他家裡人突然覺得你二人八字不合的緣由是什麼?”
趙司膳道:“他家裡給他相看了一個女子,那女子比我小幾歲不說,家裡還是開布莊的,有些積蓄!”她道,“他家裡人的意思是采買的位置丟容易,再想要回來便難了!出去另尋生計的話也很難尋到比他原先采買位子更好的活計了,不若老老實實尋個家裡有家財的,如此便不消再折騰了!”
這話一出,溫明棠還未說話,一旁捧著枸杞茶杯的紀采買便先一步開口了:“看來……他家裡人到底是覺得軟飯比硬飯更好吃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