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夜宴劍影(1 / 2)

七月的西北,白天燥熱, 但是夜晚卻相當涼爽。

對欽差的踐行晚宴就擺在了行轅花園的一片青石板鋪成的寬廣地麵上, 此處開闊, 設計建造之初, 本就考慮過設宴的功能的。

本朝西北邊境由於戰亂頻繁, 另設西北軍路, 布政使衙門也在夏州,而李業身兼節度使,可是他總攬軍政, 布政使不過是他的應聲蟲。更彆說知府、知州、知縣、地方禦史之類的官員了。

此次踐行,他們接風時一樣和光同塵, 皆都打扮得人模狗樣前來, 又有李業下屬的,兩個禁軍都統和兩個廂軍都統及四個副都統都到場了, 另有四個副都統則在營中或者邊境當值。

這些高層的將領當然都是李業的親信, 他們此時在場真正再好不過了。

另有李業請來的“鄉賢”, 其中就包括夏州商會的四大巨頭, 此次他們過來, 還帶了地方孝敬。誰讓郭、趙二人的大貪官之名太盛了呢, 李業自己送過禮後, 也覺得不能隻自己出血。夏州商會的幾家人全都在場, 馬屁啪啪響,歌功頌德,把郭永崎吹成功蓋三皇五帝的聖君, 郭延鎧當然是天皇貴胄了,而趙季青簡直被吹成了霍去病再世。

郭延鎧到底還是少年,若不是皇命在身,又知他們的真麵目,麵對這樣的馬屁時還真不好伸手打笑臉人。

少年不禁思考著今後生涯中麵對著世間口蜜腹劍的油滑之輩時要保持本性、對事不對人、不受彩虹屁左右。這很難,但很重要,不然在麵上和光同塵,實則波雲詭譎的官場很難幸存。

這一次真的學到了很多,跟著不良嫂子學到的東西,不是課堂上能學到的。

她從不強求他當個皇家體麵正人君子,甚至他有少年好/色的毛病她還火上澆油,傳授泡妞秘笈,但偏偏跟她這一回,他覺得男人有些底線還是要守住。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他如果稍稍行錯,那麼和如今在場的這些人有什麼區彆?做人最難的是善始善終。

宴會上,郭延鎧身為皇子王爺居中而坐,李業和趙清漪分列左右席位,單人單席,李業職爵品級高坐於左,而趙清漪明麵上的品級低坐於右側。

因為本朝到底以文官為尊,西北的文官雖然都服從於李業,現在卻也坐於左側,位於李業之下,而那些武將則坐於趙清漪之下。

歌舞起,美人如花,腰肢如蛇。郭延鎧麵上帶著慵懶的笑,心中卻很緊張,隻好裝作看歌舞。

大家放著彩虹屁,趙清漪當然也要說幾句,不然人家起疑,她還沒有收到姚榮趕過來接頭,他要悄悄控製住侯府,使用的手段是卑鄙了一點,趁他們不防而下殺手。

總之也得卓昱帶“換班”的人馬進城後才能環環相扣、萬無一失,不然驟然發難,局麵比較難控製。

看了一場又一場歌舞,郭、趙卻是等著時間。

因為怕場麵尷尬,趙清漪一派酒後微熏的表情,歪著身子又吹起牛來,說起西域美人和江南美人不同的風情,當場引得在場男人附和。

看姚榮還不來,郭延鎧又因為太嫩了而緊張,沒有什麼搞活氣氛的手段,隻好自己再頂上了。

看著一個穿戴性感的侍女來給她斟酒,趙流氓借著醉酒在她臉上摸了一把,那侍女見趙大人位高英俊,隻羞得滿臉通紅。

西北軍路的布政使馮大人笑道:“趙大人當真是千古風流少年呀!”

趙清漪賤賤地仰天笑起來,一把拉了侍女在懷,手上卻偷偷點了她身上的穴道,她癱軟在她膝上,外人看著是沉醉在趙大人的雄風之下一樣。

這樣連武將們都哈哈大笑,渾身放鬆,李業才想:這人之前不近女色定然是皇帝不許,這喝得興致高了才暴露本性。原還想招他為婿,但是女兒和皇帝搶男人怕是不得好。

郭延鎧呆呆看了嫂子一眼,忽然覺得太子哥哥的帽子顏色不對。

此時酒宴過了大半了,趙清漪還沒有等到姚榮過來,隻有拖延時間。

趙清漪笑道:“美人美酒,我就作詞一首,聽聞馮大人、張知府都是兩榜進士出身,給我點評一二。”

馮大人笑道:“若能得聞趙大人的佳句,乃是三生有幸,哪敢班門弄斧自大點評,大人若不嫌棄,下官洗耳恭聽。”

張知府也笑道:“馮大人所言甚是,下官洗耳恭聽。”

趙清漪賤賤地仰天嗬嗬嗬笑了三聲,看看懷中美人,摸了幾把後放開,也解了她的穴。

她滾在地上又爬了起來,卻又不敢這時出聲,她自己也懷疑是能被“趙美男”抱懷裡而身子軟了使不上力。

趙流氓拿出折扇搖著,清了清嗓子,沉吟片刻,念道:“交/頸鴛鴦/戲水,並頭/鸞鳳穿花。喜孜孜連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帶結。一個將朱唇緊/貼,一個將粉臉斜偎。”

眾人一聽這詞,都露出歡場猥瑣男人之笑,撫撐大讚妙極妙極。

趙清漪又搖頭晃腦,念道:“羅襪高挑,肩膀上露兩彎新月;金釵斜墜,枕頭邊堆一朵烏雲。誓海盟山,搏弄得千般旖妮;羞雲/怯雨,揉/搓的萬種妖/嬈。”

眾男人拍案叫絕:“趙大人真是才高八鬥!美哉美哉,佳句佳句!”

郭延鎧看著在場的文武官員的姿態,卻和聖人教導的忠臣良將相差太遠了。還有嫂子怎麼能做出這樣的淫/詞來?

趙清漪也怕下屬進行諸節時有何意外,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不會冷場卻強撐,讓人生疑,這才使了《金/瓶/梅》的殺手鐧來。

這時,趙清漪終於看到姚榮已經到了現場,站下宴席之外,一株石榴樹下麵,朝她偷偷比了一個“OK”的手勢。

趙清漪此時心情放鬆,詞還沒有作完,也不差這一會兒,接著念道:“恰恰鶯/聲,不離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楊柳腰脈脈/春/濃,櫻桃口微微/氣/喘。星眼朦朧,細細/汗流/香/玉/顆;酥/胸/蕩/漾,涓涓露/滴/牡/丹心。直饒/匹配眷/姻/諧,真個偷/情/滋/味/美!”

這淫/詞淺白,形容比喻直觀,就是武將們書讀得不多不精卻也個個都聽懂了。

一人拍著桌子說:“妙極了!趙大人可真是天下第一才子!我真是佩服之至!”

李業也是陪著笑,馮、張二人號稱進士出身,原來還是有一點貞潔牌坊似的士大夫的高傲,他們自己是絕對不能當眾做出這樣的淫/詞出來的,但是聽了這樣的詞也不敢說他是流氓。

郭延鎧緊緊捏住酒杯,就怕失態。天哪,這是他們大周朝的太子妃呀!

李業說:“趙大人這一詞當真恰如其分,繪聲繪色呀!高,實在是高!”

趙清漪還是慵懶地說:“今晚良辰美景,與諸賢相交,不才也就獻醜助興了。見笑,見笑,哈哈!”

眾人又說是榮幸之類的,正在這時,下方走上一人,朝郭延鎧半膝跪地,說:“王爺,今日諸位大人為王爺踐行,王爺不知何日再能來西北。末將也為王爺與諸位大人助助興如何?”

眾人一見,正是王爺帳下第一人姚榮,聽說他乃是文武雙進士,又是揚州節度使之子,在場的大人們倒是不敢小瞧。

甚至年長的老大人們是嫉妒揚州節度使能生養一個這樣的接班人,包括李業都嫉妒。

李業但想如果長子沒有出走,他也是這般大了,他如果習得文武之藝,他現在也眼看著後繼有人,身邊的幫手不會隻有奴才、他房子侄和朋黨。

郭延鎧知道來了,說:“甚善!你有什麼助興節目便使出來吧。”

“謝王爺!”

說著,姚榮站起身來,說:“夏州乃中國屏障,百戰之地,今有忠勇侯與諸位將軍在地,在下也是出身將門,有一套家傳劍法且堪登大雅之堂。侯爺乃是當朝名將,在下舞出來想請侯爺提點一二,不知在下有沒有這個榮幸?”

“中國”二字,古就有之,此時姚榮是指華夏中原之國,古人有夷夏之彆,古人認為華夏就代表著先進文明,蠻夷代表落後文明。

西北之地舞劍騎射都是尋常,此時被趙季青的一曲淫/詞挑動得人心浮動,隻有尋歡作樂之心,便是聽說要舞劍,誰又能想到此中有變?

朝廷宣撫人員都把例行之事全都乾完了,有所爭鋒之處也達成了協議,更有忠勇侯已經暗自表示投效了英郡王,誰會想到會在過關後的和光同塵的踐行宴上藏有殺/招?

李業微笑道:“我年紀大了,就怕老眼昏花,一時不得姚郎君劍法的要領。”

郭延鎧微笑道:“忠勇侯過謙了,你的百戰之威,他們這些武進士出身的人是高山仰止呢。”

李業心頭甚喜,便道:“那麼我就見見姚家的劍法了,對姚老大人,我也是神交已久呀,隻不過一東一西一南一北,無緣相見。此次見到姚郎君也是緣分。”

姚榮微笑,又朝趙清漪拱手,說:“趙大人可願為下官撫琴?”

趙清漪暗想:姚榮真會來事,說好卓昱安然進城,而他也控製住行轅和侯府時,他再出現在宴會場上舞劍發難。

因為若是卓昱進城時用什麼信號彈傳信,行轅中西北方麵的人也會看到,若是他們生疑,府中的侍衛或下人必然有傳信的方法。他們提前傳信到西北大營,範子良截不住那幾萬人的,因為這個時間差,隻怕就要以弱攻強廝殺,兩敗俱傷了。

卻說讓姚榮舞劍,之前是沒有說要撫琴這一小細節的,但是他既然這麼說了,趙清漪當然不能推辭。

趙清漪笑道:“好呀,看你的劍法跟不跟得上我的琴。”

趙清漪老奸巨滑,為計深遠,她可以殺西北的任何人,偏不搶這殺李業的頭功。

因為她還是太子妃——背後牽連太子,還是趙家女——身關趙家榮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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