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府位置不錯,但宅子著實不算大,如今府上人多了,便顯得擁擠了些。
幾個姐姐出嫁多年,但她們的閨閣是一直閒留著的。
少津成婚晚,住的是西邊那套珞瑜院,院裡廂房少,庭落不大,隻栽了棵桂樹,砌了一方石桌和幾墩石凳。
楊時月道:“一來,珞瑜院著實窄了些,往後二弟他們身邊要添幾個人手,隻得安排住在府外,未免不方便。二來,等敘哥兒開蒙了,自要為他留個清靜的書房,這也該打算了。擴建院子、移居彆處這樣的事,總不好等二弟、二弟妹他們來開這個口。”
裴少淮了然,在這長幼有序的世道裡,少津作為弟弟,張口提要換個地方住,若是下人們不明事實,亂傳出去,對少津名聲是有損的。
若是以訛傳訛,說成了要分家,那就更不好了。
“時月,還是你想得周到。”裴少淮道。
“再者,咱們南下這幾年,一直都是二弟妹幫著母親,操持府上的大小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如今咱們回來,她處處敬著我這個大嫂,有事便問我的主意,是個好相處又有本事的。”楊時月說道,“愈是這般,愈是不好拘著二弟他們。倒不如趁莫家搬走這個時機,把府邸重新捯飭捯飭,這府邸大了,事也就多了,兩房各擔一部分,歲末合一合賬目便可,叫二弟他們能夠自在些。”
少津和陸亦瑤都不是等閒人,總要給他們多留些空間出來。
重修府邸、劃分院落不是件小事,工程量可不少,楊時月這才專程找丈夫一起商議。
買下莫府後,先是布好風水,該拆的拆、該修的修,庭院修好了,再是添置各類家什物件,最後才是拆掉牆頭,合成一個府邸。
前前後後,怎麼著也要個一年半載的。
“我明白夫人的意思,就按夫人說的辦,父親和祖父祖母那邊,我去同他們說。”裴少淮應道,他往楊時月身邊靠了靠,攬住妻子道,“功夫彆安排得太緊,免得累到自己。”
楊時月摸到丈夫的袖子沾了雪水,冰冰的,嗤道:“你還好意思說這個,最不會照料自個的就是你,一忙起公務,平日叮囑的全忘光。”起身去給裴少淮拿了套乾衣裳。
……
兩口子私下議好後,沒過兩日,便把買莫家宅子的事跟大家說了,事情就此定了下來。
陸亦瑤為這事,還專程過來,向大嫂表了一番謝意。
到了布設風水、設計院落景觀的時候,小南小風和敘哥兒也參與了進來,小南喜好亭閣,小風要留住橫穿的活水小溪,敘哥兒想種幾株石榴果樹,大人們皆滿足了他們。
院落設計講究的是寫意,裴少淮並不精通,參與不多,倒是幫著取了幾個名,譬如“憶南亭”、“鬆風水閣”、“青樸居”等等。
飄飄大雪壓枯枝,唯有牆頭南梅生。到了冬至這一日,雖是天色沉沉,寒氣逼人,但伯爵府裡熱鬨非凡,四處熱氣騰騰。
楊時月安排了家宴,陸亦瑤善於烹道,親自下廚做了各類點心、佳肴,一家人吃吃談談,一派融融。
小風取了一枚雪玉糕,小咬一口,滿臉美滋滋。
雪玉糕以熟芋碾碎,過篩成細麵,添加鬆仁、胡桃仁碎,和為餡料,再以熟糯為皮,包裹餡料,外頭滾上一層糖末,因形似雪玉而得名。
隻是才咬了一口,小風便把糕點放下了,托著腮望著窗外落雪,麵露惆悵狀。
“怎麼了?”楊時月問道。
“這麼好吃的糕點,不知意兒在武昌府能不能吃到。”原來是想意兒了。
這份多愁善感,很快也感染到了小南。
也對,小南小風一歲多些便南下了,是和意兒一塊長大的,在閩地的時候,逢年過節,兩家人都是聚在一塊過的。
今年的冬至,縱使伯爵府裡更熱鬨了,但於小風而言,還是有些不習慣的。
裴少淮聽聞後,輕聲哄道:“等後院荷池裡的冰融化了,京外渡口的河水流起來,意兒他們便快回來了。”
“當真?”小南問道。
“爹爹何時騙過你們。”
半月前,武昌府那邊上奏,言說已經開始清算田畝,要趕在開春前把侵占的田地歸還給農戶。這麼算下來,來年三四月的時候,燕承詔一家差不多也該抵達京都了。
大雪冬至天寒寒,攜酒會友正當時,那個高冷孤傲的燕緹帥,遠在南邊,不知今夜能不能找到人與之同飲。
或是單手一壺酒,一躍上牆頭,對夜獨自飲?
想到這番畫麵,裴少淮忍不住笑了笑,自斟一杯,一飲而儘,心中想的是,這算是與燕承詔飲過了。
今夜,裴少淮已經約好,與少津、幾位姐夫,還有言成、言歸,一同找個雅靜的地方聚聚,難得大家都在京裡。
……
有楊時月、陸亦瑤兩個操持伯爵府,林氏貪得一份閒。
這段時日,林氏常往林家那邊去,無他,侄孫到了說親的年紀,她這個當姑奶奶的過去幫著張羅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