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姐兒也來了,說是從婆母陳氏那打到些後宮不成的規定,一一說與竹姐兒,讓她平日裡多注意點,免得無意間冒犯了貴人。
竹姐兒一一謝過兩位姐姐。
林氏私找來竹姐兒,同她說道:“那些宮女多是些勢利眼,你雖是女宮,她們卻未必見得會你的,待你進去之後,我會想法子托采辦之人每月給你遞些銀錢進去,好讓你打點一二手的人……不過,同看管奴仆一樣,此非久之計,要站穩腳跟,還需你自己籌謀。”
“謝母親教導。”竹姐兒應道。
竹姐兒想了想,又同林氏道:“母親,我在宮中好似見著了柳家大小姐,在尚食局任女史,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
林氏愣了愣,想到柳府那樣的人家那樣的主母,把柳嬌嬌送進宮去也不稀奇,她提醒竹姐兒道:“你離她遠一些,她腸歹毒,又不是個極聰的,怕會引禍上身。”
“女兒省得了。”
翌日,還半個時辰左右,禮部的人就要來了。
英姐兒昨夜哭得眼睛通紅,今日一直憋著,不敢在姐姐麵前哭出來,她本想待在屋裡彆叫姐姐見到自己紅腫的雙眼,可又念著要送姐姐出門,便來了。
“傻妹妹。”竹姐兒摸摸英姐兒的頭,平靜道,“你理應替姐姐高興才,這麼多年來,姐姐終於可以靠自己贏一回了。”
“竹姐姐學甚麼都學得快,哪裡才贏一回。”
竹姐兒解釋道:“學到的不叫作贏,攥在手裡頭的,穩穩當當了,才能作數。”
裴少淮呈給竹姐兒一套書籍,道:“知曉三姐姐喜歡詩經,我抄了上冊送給姐姐,三姐姐帶進去當個念想。”
小跟屁蟲津哥兒沒了往日的活潑,跟著道:“我抄了冊,我會小娘的的。”
“弟弟了。”竹姐兒應道。病著的那幾日,是兩位弟弟大膽放的那把火一直振奮著她,燃去了頭的怯意,叫她一直難以忘懷,弟如此複何求?竹姐兒又道,“我此時雖仍位卑,但也一份想叫弟弟知道,待你們功成名就之時,姐姐希望自己能本事為你們燃一把火,好好慶耀。”
“功成名就會時,弟弟靜候姐姐佳音。”裴少淮應道。
竹姐兒又叮囑津哥兒道:“你不止要小娘的,還要父親母親,夫子,大兄的……姐姐不在,照料好小娘。”原本平靜的情緒,說到最後一句些哽噎了。
“奉旨,迎送女秀才裴若竹——”一聲的吆喝,差人已到伯爵府門前。
沈姨娘拉著竹姐兒的手哭成淚人,不肯鬆手。
“小娘,女兒一定會好好的。”
林氏紅著眼,攔住了沈姨娘,禮部差人竹姐兒帶走,漸行漸遠,舉著那兩卷詩經回頭最後揮了揮手,慢慢變成小點遠了……
那兩卷書的首頁,謄抄了《詩經·棠棣》裡的一句——“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3]。
津哥兒同裴少淮道:“大哥,我好難受,我想哭。”
“哭罷,我都哭了。”
津哥兒又問:“姐姐讓我大哥的,往後我要如何做才好?”
“上回叫你在簿子上記來,你記了嗎?”
津哥兒點頭。
裴少淮道:“那就經常拿出來翻看翻看,莫忘了今日,也莫忘了曾受的欺負,化為力好好讀書念書,做出些成績來,比甚麼都強。”
……
中秋之夜,人人皆望那圓月以寄思念。裴秉元外任不在,竹姐兒又進了宮,老太太知錯留在院裡拜佛誦經,讓整個伯爵府顯得些沉沉,沒那月圓人團圓之意。
幾日之後,徐家那邊傳來了消息,說是中秋盛宴之上,順平公主寫了一首詩,被聖上大為讚歎,誇她學識見。隔日,皇後裴若竹提為正八品女史,任尚宮局掌言一職。
平日裡照舊伺候順平公主讀書,除此之外,也作替皇後傳、啟奏所用。
說竹姐兒步還是比較順利的。
一家人高興了許多,中秋沒好好慶祝,反是今日情吃喝了一場。
……
……
日子回歸正軌,裴少淮、裴少津兩兄弟讀書學習更加認了,進步速度快得驚人。
這日,徐言成拿著自己的章和裴少淮的章作比,越看越覺得自己比裴少淮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兒,他抓抓腦袋,問段夫子道:“夫子,我素來知曉自己作章不如少淮,可這兩三個月,怎麼感覺差距越來越大,我平日裡寫課業也不曾懈怠呀,莫非是我進步太慢?”
段夫子搖搖頭,道:“你進步很快,你父親和你二叔這個年紀的時候,比你差遠了。”
“那為何?”
“是少淮進步太快了。”段夫子語重道,“你沒發他裡憋著一股嗎?……好比是一匹千裡馬,隨便跑跑已經足夠快,可揚鞭之後,你才知曉他還可以更快。”
徐言成擔憂問道:“那少淮會不會累到?”
段夫子搖搖頭,並不擔憂,道:“等他跑得夠遠了,他自己自然就會停來歇息……我擔的是少津,他性還不夠穩,卻緊緊追在大哥後麵。”
徐言成更擔憂了,問道:“夫子,這可如何是好?”
“我攔不住少淮,但我會攔住少津的。”段夫子言道,“你是個好孩子,切莫著急。”
徐言成懸著的放了來。
他深呼吸幾大口之後,忽然腦瓜子一閃想到一件事,繼續問夫子:“夫子若是不攔少淮,豈不是少淮要比我和少津快馬一步,早一些參加院試?”
“正是。”夫子應道,“以他如今的學識,興許來年六月的院試,大可以一試矣。你和少津火候還未到,按我先前說的辦,等上兩年,筆力穩當了,再去赴考。”
徐言成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一喜,樂道:“夫子,那我豈不是可以爭一爭榜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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