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1 / 2)

徐言成又愣住了,一時不知,究竟是自己言辭有誤,還是那詹清遠豬油蒙了心,隻聽自己想聽的。

他不知如何回應,隻得訕訕笑了笑,不多解釋甚麼。

詹清遠開懷離去後,過了半個時辰,次牌開放,又一□□了卷的考生走出來,淮津兄弟正在其中。

裴少淮與徐言成碰麵後,見時辰尚早,便吩咐小廝長舟回伯爵傳話,說是他們兄弟二人先去徐家,向夫子回稟考試情況,晚一些再回家。

此乃尊師之舉,並無不妥。

淮津兄弟上了徐家的馬車,三個小子同在一廂,難免會聊起今日考試之題,悉如往日探討學問之態。

徐言成道:“那帖詩一題,我左思右想,難得春景意境,乾脆棄而不用,改寫其效用,寫道‘仲春黃萼落,旻天新油甘’,也不知曉如此破題作不作數。”

裴少淮讚道:“自然作數,而且破題取義妙極,你大可放心。”

“我跟大哥想的一樣。”裴少津道,“比起你們倆,我的詩顯得平庸許多,我終於明白,夫子為何屢屢讓我外出領會意境了,這果然是一門學問。”

徐言成又問:“少淮、少津,你們說,今年的縣試會不會有許多考生落敗在‘黃花’之下?畢竟書中有‘九日黃花酒’[1],又有‘年年孤負黃花約’[2],將黃花破題為秋菊,是再正常不過了。”

“我看未必。”裴少津搖搖頭,他的記性最好,解釋道,“前年,此題曾在江南省鄉試中出過,大批考生敗北,故此,‘黃花如散金’一句名聲大噪……想必,其他學堂的夫子,也曾講解過此例罷。”

裴少淮亦附和道:“津弟說得沒錯,縣尊大人借用此題,除了考查帖詩水平以外,還為考查學子們消息是否靈通,是否足夠關注科考。再者,這縣試隻是童試第一關,曆來批卷不算嚴格,隻要文章寫得尚可,帖詩偏題了,依舊有機會入圍,隻不過名次差些罷了。”

回到徐府,三個小子依次向段夫子回稟了作答情況。

段老夫子輕撫山羊胡,頻頻頷首,麵容比平日裡要溫和許多,點評時,隻說了誇獎的話,沒有點出不足,最後道:“少淮詩文俱佳,少津引經據典多,文辭深刻,言成破題巧妙……你們平日裡的苦讀沒有白費,可以安心準備後頭的考試矣。”

“是,夫子。”三個小子皆是高興。

畢竟是科考路上的第一考,能取得夫子這樣的評價,這一步便算是走穩了。

步步走穩,才能長遠。

……

有人歡喜有人憂愁,那詹清遠回到府上,先同祖父報了作答情況,說起自己寫的那句“秋意蕭蕭潛入夜,滿城皆是黃花開”時,眉飛色舞,他化用的是“隨風潛入夜[3]”、“滿城儘帶黃金甲[4]”,以為可得祖父讚賞。

他平日裡的學問,確實是不差的。

未料,詹大人色變,斥責道:“夫子不是曾與你說過江南省秋闈之事嗎?這題目出得雖偏了些,但已考過,你怎還能忘了出處?”

詹清遠心膽一沉,這才想起江南省秋闈考的正是此題,無怪自己總感覺“黃花如散金”似曾相識。

事情已成定局,詹大人也隻好安慰孫子道:“你的兩篇文章不錯,總不至於正場落榜,還是放平心態,準備後麵幾場考試罷……吸取教訓便好。”

……

夜裡,滿城夜記黑燈稀。

貢院裡,燈亮如晝,千卷堆積如山,若想兩日之內將卷子批改完,填榜完畢,不是易事。沈知縣帶著幾位同考官,正在忙著批改卷子。

縣試雖沒那麼嚴格,但頭幾名考生的卷子,是要呈給順天府尹翻閱的,這件事馬虎不得。畢竟,皇城底下,順天府裡,可不止一個宛平縣。

誰不爭著表現?

縣試考卷的好壞,是彰顯一縣之學風的重要一環,也是政績的重要表現,沈知縣自然看重,隻盼能有些不錯苗子,替他在府尹麵前掙掙臉麵。

兩日辛苦之後,果真未讓他失望。

……

正場過後的第三日,貢院之外,圍滿了各府前來看榜的小廝和縣城百姓,人聲鼎沸,門庭若市。

團榜貼出,人群便團團圍了過來。

隻見團榜形如大餅,小圈大圈,攏共三圈,榜上隻填座位號,不寫姓名籍貫,所以各位考生看榜時還需費些眼力。

小圈十人,居正中者為“甲排十三座”,即為正場第一。次圈略大一些,書寫緊密,共有六十人。

小圈、次圈這七十人,榮登甲榜。

最外麵還有一個大圈,共八十人,稱為乙榜。

不管是甲榜還是乙榜,這一百五十人,都算通過了正場考試,獲得參加府試的資格。不過,若想最終在縣試取得個好名次,還需繼續參加後麵初覆、再覆、末覆幾場考試。

徐家識字的小廝出來看榜前,徐言成十分淡定地吩咐道:“從小圈第三位開始找我座位號即可。”他的詩雖比少津好一些,但文章不及少津,對於名次,徐言成心裡有數。

長舟識字,早早替自家少爺前來蹲榜,他一眼便看到了那“甲排十三座”和“丙排七座”兩個號連在一起,興奮不已,高高興興趕回去,準備領賞。

詹清遠驚喜發現,自己帖詩偏題,居然還能位列次圈中部,隱隱覺得自己還可以再爭上一爭,打算在後麵幾場考試中發力追趕。

裴少淮、裴少津、徐言成能名列前茅,倒也正常,畢竟在童試第一關,競爭者基本皆是同齡人,十幾歲居多。

科考的難度主要在後麵,從院試開始,每一關考試,一年年積攢下來的人數就同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考試的難度隨之也越來越難。

……

翌日,縣試第二場考試,即初覆。

來參加考試的不到八十人,一則許多人未上甲乙榜,沒有參加再覆資格;二則有的人雖上了榜,但知曉自己奪不了好名次,乾脆節省時間好好溫習,備考四月的府試。

初覆還有個有趣的規定——正場考試隨機安排座次,到了初覆,則按照團榜的名次,依次往後坐。這是為了讓主考官能看清楚,名列前茅者作答時,是否規矩。

東邊微微露白,徐言成再次來到貢院前,也不知那詹清遠是有意等他,還是如何,總之,又在貢院外遇上了。

“我因黃花一題,破題偏了,隻能落座乙排,真是個教訓。”詹清遠道。

徐言成知道詹清遠的性子,此話真意應理解為——哪怕我偏題了,我還能坐在乙排。於是奉承道:“乙排也是個不錯的座次,興許再覆時,清遠兄便能提到甲排來了。”

詹清遠掩住喜色先行進了貢院,說是考完以後,找時間再細聊。

……

徐言成等到淮津兩兄弟到場,三人結伴,受記檢入場。

三人一進貢院,便有一道目光追隨了過來。

那詹清遠先是詫異於裴少淮兩兄弟竟然也來了,不是說他們倆的學問很是不堪嗎?又驚訝看到他們走過了丁排、丙排,再從自己身邊一掠而過,徑直走到甲排跟前。

詹清遠的目光緊緊追著三人,直到看見裴少淮在居中的甲排一號坐了下來,裴少津在二號坐了下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