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鬱立刻擺好娘親要求的姿勢, 心裡狂喊大奶奶快點來救命。
他很羨慕堂哥們,不想讀書被伯娘們揍著去讀書。他想讀書被娘親看著不準去。
小肥豬咬著豬蹄子不去看楚鬱憂傷、澄清的眼眸,“混蛋小子奪走你的眼珠子。”
楚鬱的雙眸分明就是楚塵的, 楚塵眼睛失去色彩,呈現死灰色。小肥豬和楚塵待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不會認錯, 小家夥竟然和楚塵擁有同一雙眼睛。
“我的眼睛還在。”楚塵無力吐槽豬,“他是我的兒子, 擁有一雙和我一樣的眼睛沒什麼奇怪的。”
小家夥身份敏感, 注定不能像正常人一樣擁有一個精彩的童年,他背負太多人的希望。
鬱嬌娥也不想這樣, 但作為活著的人就要接著死去人沒有走完路繼續走。
上午的訓練終於結束了, 楚鬱像一坨爛泥一樣爬到父親身上,大張著四肢, 白嫩的皮膚上染著點點紅光。
“爹,娘親最聽你的話, 你幫我說說好話。”楚鬱對此不抱有希望, 隻是習慣每日和父親說這句話,他知道父親不會幫他說好話。
楚塵手指在小家夥身上來回穿梭, 小家夥舒服的喟歎一聲。
還要有父親幫他按摩, 否則他早就經受不住娘親的折磨。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和同齡人不一樣, 娘親和父親都說為了保護他。
“讀書可以明理。”楚塵幫著小家夥揉肚皮。
“嗯。”楚鬱眯上眼睛,舒服的他馬上就要見周公。
孩子打著小鼾睡著了,還有一個時辰才能吃飯。楚塵用衣袍蓋著小家夥的身體,“嬌娥。”
鬱嬌娥放下手頭的活, 坐到男人身邊。她知道男人想說什麼,這孩子一點也不像鬱家的人,像極了文弱的男人。“等到他五周歲時再送他到私塾,孩子還小,下手沒有分寸,要是楚鬱打傷其他孩子,引來一些人關注楚鬱為什麼會武功,到時候翻出一些舊事···”
她知道男人應該猜到些什麼,所以她做事沒有瞞著他。
她年幼穿著男兒裝去私塾讀書,經常帶著小弟去揍人,她不希望孩子和她一樣仗著不懂事隨意毆打人。
“聽你的。”楚塵同情地揉著小東西的臉,不是爹不想幫你,是你娘不想告訴你結果。
賣肉丸子加上分紅夠一家三口無憂無慮過一輩子,三人一半的時間縮在院子裡練武,一半的時間一家三口到街道上閒逛。
楚鬱憂傷地捧著小臉,淡漠地盯著眼前的蛋羹,娘親和父親大口喝酒暢飲,隻讓他吃小孩子玩意。看著父母喝的這麼爽快,他也想嘗嘗是什麼味道。
酒樓裡的人已經認識一家三口,小娃子還是一個乖寶寶,兩個大人是一對酒鬼,每次來他這裡都要喝上兩壇子酒。
“再給你生個妹妹就好了。”有些醉態的鬱嬌娥捏著兒子的肉嘟嘟臉蛋。
生了兒子以後她發誓再也不生孩子,不讓她喝酒,禁止她多吃肉,是個漢子絕對忍受不了。四年了,好了傷疤忘了疼,她想為男人生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兒,誰知道兒子以後會不會做出不孝順的事。
“這輩子我們隻能有楚鬱···”
嬌娥沒有提起生孩子的事,他把這件事忘在腦後。如今嬌娥提起生孩子的事,楚塵講出不能生孩子的原因。
鬱嬌娥有些失落,並沒有說什麼。每年她會抽兩月的時間帶著男人找有名的大夫治療眼睛,所有人皆搖頭,男人的眼睛不好,身體隨著年齡的增加變的越來越瘦弱。她的身體也沒有好到哪裡,跟隨父兄征戰,身上留下許多暗傷,合該他們是一對,彼此是短命鬼。
楚鬱低著頭扒著蛋羹,他吃還不行嗎?娘親彆用憂傷的眼神看著他。
三人吃過飯後在街道上散步,楚鬱在前麵開道,一直站在父親正前方保護父親。
娟娘抱著一個男嬰盯著三人看,楚貴打錯了如意算盤,鬱嬌娥藏著的銀子不值錢,最值錢的是楚塵的腦子,如果楚貴不動貪心的念頭,他們也能跟楚塵身後分一杯羹。
父親考上了舉人,她嫁給一個年紀大的老童生,日子過的艱難。
一個瘦弱、頭發枯黃的小丫頭含著淚望著母親,“娘···”彆拋下她,她會多乾活,少吃飯。
娟娘推著孩子,示意她往前走。童生相公要趕考,婆婆動了把小丫賣給鄉紳做丫鬟的念頭。她恨楚貴,可小丫是自己的親閨女,在她身邊待了四年多,她不忍小丫在大戶人家受苦。
在大戶人家給少爺做丫鬟,哪有什麼乾淨的身子。
娟娘推著小丫,嗬斥小丫,在小丫哭著往前走時,她抱著兒子躲在角落裡悄悄關注小丫,莫要被人販子拐跑了。
小丫回頭見母親走了,再也不要她了,站在原地孤苦無依放聲大哭。
娟娘看著著急,這個傻丫頭。楚塵對她在不好,也比到大戶人家做失了清白的丫鬟好。
娟娘恨不得上前攆小丫去追人,可她知道現在出去前功儘棄。
四歲半的小姑娘獨自站在陌生的道路上,恐懼一點點占據她的全身。腦子裡全是母親說的話,她不去找小叔叔,就會被壞人抓去做成肉包子吃···
她不要死,小丫如箭般跑向三人,緊緊的跟在他們身後,不敢上前打擾三人。
鬱嬌娥感官很靈敏,早就注意到瘦小的小姑娘,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跟著自己。問她什麼,她低著頭不說話,一問就哭。
她見到小姑娘哭,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是不是和父母走失了?”鬱嬌娥儘量用柔和的聲音和她說話。
小丫搖頭,踩著腳尖,大粒眼淚往下流。
楚鬱嫉妒極了,娘親從沒有用溫柔的聲音和他說話。
鬱嬌娥又問了幾句,小姑娘還是不說話,她失去了耐心,帶著爺倆一起回家。
鬱嬌娥進門後頭一看,小姑娘坐在她家門檻上抹眼淚,低聲哭泣,哭的她心裡一揪一揪的疼。平生最怕小姑娘無理由哭,想要嗬斥找不到借口。
“你為什麼要跟著我們?”楚塵柔和道,儘量讓自己看上去友善。
小丫抬頭看著漂亮的叔叔,撇著嘴巴又要哭,被一個可愛的小男孩瞪的閉住眼淚。“我叫小丫,是楚貴的女兒,我娘不要我了,奶奶說把我大戶人家做通房丫鬟,好給新爹爹科考用。”
小丫努力回想著母親教她說得話,連母親不讓她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楚貴--
很久沒有聽到這個人的名字,楚塵陷入回憶中。
鬱嬌娥輕皺眉頭,第一反應就是娟娘有什麼企圖。不怪她多想,楚家二房給她的印象太差了,幾乎每一個人都壞到骨子裡。
小丫怯弱地低著頭,她知道所有人聽到楚貴的名字臉上都會露出厭惡的表情,奶奶說不準叫新來的爹爹為父親,隻能告訴大家自己的父親叫楚貴,要不然不給她飯吃。
鬱嬌娥審視小姑娘,一個四歲的孩子能有什麼心機?就怕有人借孩子給她下套。
她快速轉動腦子,回想男人灌輸的防人之心良策,王晴花還在蹲牢,整不成是非,娟娘重新嫁人,把孩子丟給他們,會不會招來麻煩!
楚塵拍了拍她的手,“左右不過損失幾兩銀子,先讓她進來。”
鬱嬌娥用眼神示意兒子帶姐姐進院子。
楚鬱心裡狂吃醋,臉上掛著暖暖的笑意,“妹妹···”
“是姐姐,她比你大兩個月。”鬱嬌娥挽著男人回屋休息,不忘囑咐兒子,“帶姐姐吃些飯,然後帶她去睡覺。”
他們吃完飯轉了一圈,該睡下午覺了。
楚鬱低頭俯視小不點,才到他鼻尖,怎麼可能是他姐姐。“你幾月份生的?”
“十一月。”小丫弱弱的說道。
他是次年一月份生的,真的比又瘦又黃的小丫頭小。
楚鬱正色道,“我是九月份生的,娘親記錯了,我比你的兩個月,叫鬱哥哥。”
“鬱哥哥~”小丫抬頭看著小哥哥,的確比她高,怎麼可能是她弟弟呢!
小丫雖然穿著補丁衣服,但是很乾淨。楚鬱手掛在小丫的肩膀上,很滿意小丫識趣,既然當大哥哥了,有義務照顧小妹妹。
楚鬱忽悠小丫半天,從小丫口中得知她的經曆,小丫外家和新爹爹家的老底全被小丫抖了出來。
這個小丫頭不錯,合他眼緣。“小丫名字真難聽,哥哥給你取一個名子,楚悠,悠然自得的悠。”
楚悠崇拜地看著小哥哥,“比新爹爹還有文采。”
“下次不許說大實話。”楚鬱尾巴已經翹到天上,他不是神童誰是神童,一個將將四歲小孩竟比童生還有文采。
看在小妹妹識貨的份上,楚鬱帶著新認的小弟去吃飯,又給她張羅住的地方。
鬱嬌娥趴在門上聽外邊的動靜,傲嬌兒子被小姑娘擺平了。
“嬌娥,教育方式出錯了,楚鬱一聽好話就找不到東南西北。”楚塵的幽幽開口道。
鬱嬌娥抬頭一看,男人側著耳朵聽著,比她還專注。“這一條是大忌,能夠殺人性命。”
兩人躺在床上睡下午覺,盤算著怎麼治自家小子的臭毛病。
隔壁房間一個小男孩拍著小姑娘,哄她睡覺。楚鬱托著腮幫子感慨,他是當老媽子還是收小弟呢!
隻怪小丫頭嘴巧,每次說話都說道他的心坎裡。被父母打擊的心被小妹妹治愈,他不寵著小妹妹誰寵著呢!
楚鬱不知道因為小姑娘的到來,他的苦日子會更加苦。
每次楚鬱收到父母揉捏之後,總會有一個小丫頭跑過來說著貼心、暖人心窩子的話,處於在冰火兩重天中度過幼年時期,在他據理力爭、使出各種辦法要到私塾讀書時,父母給他迎頭一擊。
“你娘親早就決定讓你五周歲到私塾進學。”楚塵疑惑道,“過兩天就去進學,還鬨什麼鬨?”
父親臉上清楚寫著:你腦子有病。
楚鬱捂著胸口,為什麼人家的父母寵溺孩子,他父母每天都打擊他。
“我沒有和你說嗎?”鬱嬌娥幫楚悠梳理頭發,小姑娘要穿戴的嬌嬌悄悄才好看。
楚悠在她家住了快有一年,經過兒子堅持不懈投喂,小姑娘長的和雪團子一樣白淨,當然比兒子差一點。
“···”楚鬱一臉黑線,賭氣扭頭不理他們。
“哥哥,你要進學,是不是要準備拜師禮?”楚悠眨著無辜的大眼睛說道。
楚鬱顧不上生氣,拔腿往外邊跑,指望爹娘幫他準備東西,下輩子吧。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誰讓他有一個不靠譜的爹娘呢!
鬱嬌娥輕點鬼靈精,小姑娘成精了,每次都能抓住兒子的命門,讓兒子忘記生氣。
楚悠捂著額頭躺在嬸嬸懷裡撒嬌,在這裡過的樂不思蜀,天天圍繞著小嬸嬸和小哥哥轉。
“嬌娥,找個人教她些女兒家乾的事。”楚塵憂心這丫頭天天和妻兒混在一起,會變成男人婆。
“嗯。”鬱嬌娥點頭道。
她太另類了,找一個男人不容易,女兒家學一些東西好,以後好找婆家。
楚悠沒有意見,小叔叔、嬸嬸、小哥哥不會害她。
此後,楚鬱在私塾進學,楚悠在家裡和婆子學女紅,一家四口沒事時回到外邊吃飯逛集市。
娟娘經常借著買東西出來躲在暗處看望小丫,見她生活和小姐一樣,楚塵和鬱嬌娥對她和兒子沒有差彆,感激兩人給小丫一條活路。
婆婆打罵她,讓她交出小丫,不管婆婆怎麼逼她,都沒有說出小丫在哪裡。她有兒子鎊身,婆婆不會讓相公休了她。
和她想的一樣,婆婆最多隻是打罵她而已,老婆子藏著錢,最終還是拿出來給相公趕考用。
老婆子最終目的賣小丫,她怎麼可能把小丫推進火坑裡。
楚悠牽著嬸嬸的手,開心的圍著外邊擺著的首飾攤子轉,她總是忍不住朝著一個地方看,看了一眼什麼也沒有,心裡憋憋的難受。
“你這個懶婆娘躲在這裡偷懶,大寶餓了,快些去喂奶。”婆子罵罵咧咧說道,手裡拿著一根棍子,今年兒子要是考不上秀才,全是這個喪門星害的。當初不是為了十兩銀子,兒子才不會娶了這個喪門星。
楚悠聽到耳熟的聲音,尋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什麼也沒有看到。
婆子看到一個冰雪可愛的小姑娘,也沒有放在心上。
娟娘朝著隱蔽的地方跑,婆子拿著棍子追著她跑。
娟娘慶幸小丫長胖,長好看了,婆婆沒有認出來,要不然被婆婆發現又是一場鬨騰,還會害了小丫失去現在的生活。
這給她一個驚醒,以後不能隨便跑看小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