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昱思女心切,一路打馬先行,直到了定安侯府門前才勒繩下馬。
然而望著侯府門楣,雙手微顫不止,腳步卻怎麼也邁不出去。
他退怯了。
當年他將那具屍首當作渺渺,親手葬下。
不曾想過竟能有朝一日,再聽到愛女還好好活著的消息。
他怕這隻是一場空誕的美夢,一旦踏入這扇大門,卻發現渺渺並不在,這些時日的歡喜就能將他瞬間擊垮。
沈曆昀得知爹娘他們已入城,先一步出了府門迎候。
正看見一人僵立在外。
他認出來人,一笑上前。
“姑父,表妹在等你。”
宋安昱進了侯府,既緊張還有一絲不真切感。
他想起自己日夜兼程,滿身風沙,幾次停步想先回去梳整,卻又不願再多等一刻。
宋初渺得知消息後便坐不住了,經素夏稍稍收拾後出了院子。
剛出院門,抬頭看清正向她走來的人後,瞬間就紅了眼眶。
宋安昱一下撞見了女兒,怔住腳步渾身緊繃。
直到看見女兒緩緩向他跑過來,才猛一回首,箭步上前一把將人接在懷裡。
宋初渺像小時候一樣,緊摟住了父親的脖子,苦與委屈被思念與喜悅衝刷,雖眼中滿盈淚水,嘴角卻是揚著的。
“渺渺,我的渺渺回來了。”宋安昱緊抱女兒出聲,又像是喃喃自語。
他的渺渺大了,模樣長開了,也更像妻子了。可抱在懷裡卻那樣輕瘦,那樣嬌小。
宋安昱不斷說著話,抱著的小姑娘卻沒有回應,才想起她已說不了話,心口銳疼又苦澀。
“爹不會再離開你。爹來帶你回家了。”
宋初渺摟著他,點點頭。
就在二人相見時,定安侯也帶著夫人姚槐回來了。
但都離得遠遠看著,沒有人前去打擾這對久離的父女。
他看著外甥女,既驚訝寬慰又百感交集。
“這孩子真回來了。”
姚槐想起什麼,低聲道:“嗯,真像她娘。”
宋初渺與爹見過之後,慢慢收拾好情緒,便看見了舅舅和舅娘。
兩人從小待她就好,見了也隻覺親近,並未生怯。
隻是見著了爹後,她就始終緊握爹的手,一直跟在他身旁。
宋安昱見到了女兒,一顆高懸的心落下後,就急著想要帶她回去。
他帶著渺渺去見過了嶽母大人。
老夫人沒多說,宋安昱麵上已頹色難覓,也不需她再說什麼了。
倒是她很不舍渺渺,拉著她說了好一會話,還命人備了許多用得上用不上的,通通讓她帶回去。
宋府那兒住著哪有侯府舒服。
沈璋雖然覺得他才剛回來,嬌軟乖巧的外甥女就要回宋府,有些可惜,但念著他們父女多年未見,也就沒有留。
來日方長。
先前宋安昱決定了要帶女兒回去時,素夏已經在命人收拾東西。
宋初渺在定安侯府住過一陣,加上老夫人的那些,最後塞了滿滿一車子。
府上因要送表小姐回去和老爺夫人的接風而變得忙忙碌碌,沈曆昀和沈衛驄在同表妹道彆。
沈青洵則遠遠站在眾人後方,目光始終落在她的身上,瞧不出多少神情。
小姑娘依著父親,雙眸瑩瑩亮亮,瞧得出她眼中的歡喜。
沈青洵心裡某處泛起酸酸的。
在宋安昱回來之前,她隻會緊緊跟著的人是他,那雙手揪著的也隻是他的衣袖。
素夏正抱著東西匆匆跑過,沒留神險些撞上三少爺,嚇了一跳。
沈青洵看她一眼:“好好照顧姑娘,有事就傳信回府。”
素夏連連應了。
宋安昱見到女兒後,就一直在留意尋找沈青洵的身影,卻沒看見人。
此時總算瞧見了,他讓渺渺好好歇息著,然後大步向他走來。
他當向他親自道謝。
他此前對於這個小侄的印象,就是冷默孤僻,骨子裡頭沾著刺。
可不知為何,渺渺卻總喜歡找他玩。
他那時候怕渺渺受欺負受委屈,還私下幾次叮囑她離他遠一點。
卻沒想到,就是這個脾性古怪的孩子,找回了渺渺,更是在那種境況下救了他。
這是宋家兩條命的恩情。
沈青洵麵對宋安昱,不卑不亢,也不多言。
挺拔如鬆的身形,偏冷但豐儀俊朗的樣貌,加上有禮有度的姿態,更添好感。
宋安昱覺得自己以前走了眼,又偏信了流言。
多好的孩子啊!
定安侯府上的家仆,做事利落機敏,雖忙碌又有條不紊。
沒花太久,就將一切都整備妥當。
宋安昱牽著宋初渺出來,同定安侯夫婦暫彆。
沈青洵見她看著宋安昱,雙眼始終淺淺彎著,麵上瞧得見的開心。
如今過於安靜的她,已鮮有如此神色。
但沈青洵卻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直到上了馬車,小姑娘竟都沒能想起他來。
對比之前她依賴親近他時的種種,沈青洵莫名有種失寵的失落感。
見著了爹,這一轉頭,就將他給忘了。
小沒良心的。
沈青洵都還沒察覺到自己是在生悶氣,卻見宋初渺突然又推了車門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