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人笑就有人悲。
這世上總不會人人都是老天爺的心頭肉,個個都鴻運當頭,順風順水的。
所以哪怕都是一個廠子裡,同樣是“北極熊”的三產公司。
可“第二服務公司”的處境就與“第一服務公司”完全不同了。
董乾達一夥兒,是比王小二過年都慘。
那不是一年不如一年,根本是一天不如一天啊。
其實要按理說啊,董乾達他們這些人是踩在“第一服務公司”的肩膀上向前走的。
明明把一個有豐厚利潤,而且已經擁有了一定知名度和好地段的買賣,白白撈到了手裡。
就憑著占據了旅遊景點和熱門地段的先發優勢,以及以及不懼工商稅務的“國營金字招牌”。
假如他們能按照舊的章程來,怎麼也能活蹦亂跳好幾年,足以保證他們的小日子比在廠裡掛個閒職要滋潤得多。
但不怕真草包,就怕草包他自己沒自知之明,非要進行瞎指揮啊。
說句實話,其實董乾達他們仨,自己吃吃喝喝,損公肥私還不算什麼。
這樣的毛病哪個單位的領導多少都有,並不會對企業的經營造成什麼本質上的損害。
隻能說會因積重難返,以一種慢性病的方式來毀掉企業。
但他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為了顯示自己的能力超凡。
為了貪圖多留點利潤,少給職工點提成。
就非要自作聰明的把上不封頂的“提成製度”給廢了,換成了“三檔獎金製”。
結果這麼一來,等於殺雞取卵,那簡直是自己刨了搖錢樹的根兒了。
打他們開張起算,頂多也就維持了一個禮拜的欣欣向榮,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當然,最早暴露出的問題,也就是職工們偷懶耍滑磨洋工,順帶占公家的小便宜。
賣貨的懶啊,每天就樂意出去一趟,也不愛吆喝。
做買賣跟薑太公釣魚似的,願者上勾兒。
幾乎上午耗過去,不論賣完與否,下午就回家歇著去了。
而製作的也懶,產量日益下降,損耗率倒是直線上升。
為此董乾達他們肯定也著急。必然得過問,“利潤怎麼下滑啊?”
可話說回來了,彆說找準病根兒了,上梁不正下梁歪,連管都沒法管,過問也就是說說罷了。
想想吧,董乾達他們自己就是走裙帶關係,拍郭書記謀得的職位。
收編來的人馬自然也都是一些能吃不能乾,靠送禮請客,溜須拍他們馬屁,過來的主兒。
結果就演變成了底下你推我,我推你。互相揭老底。
上邊也挺為難,處理這位吧,是你的人,要管那個,又是我的人。誰都拿誰都沒轍了。
那還有個好啊?
彆忘了,管理無小事,一旦讓職工弄明白了監管形同虛設的底子,下一步可就是變本加厲地占企業便宜了。
又過了半拉月,像製作組吧,每天拿大飯盒子帶回去一盒優質冰糖葫蘆,已經成了全體製作組成員的基本福利。
甚至還有人拿這些東西和彆的車間換吃喝的。
這麼一來,賣貨的可就不滿足了,光偷懶沒實惠哪兒行啊?
乾脆他們就在買賣上動腦筋。
很快,賣貨掙到的外彙券都換成了人民幣上繳,個個成了業餘“黃牛”了。
而這樣一來,製作組的又不滿了,眼瞅著零售組一天比一天闊綽,誰不生氣啊。
於是這叫亂啊,兩個部門互相扯皮的戰爭又開始了。
伴隨著各種互相揭發檢舉,互相扯後腿,和怠工的現象也是愈演愈烈。
可就在幾位公司頭頭腦袋大了一圈又發愁無法解決的時候,這事兒又奇怪的換了個方向。
不知道為什麼,零售組和製作組居然很快也不鬨了,爭端偃旗息鼓。
甚至兩個組還都勤快起來了,工作效率眼瞅著上漲啊。
可就在三位經理高興的時候,每個月的利潤額抽了他們一個大嘴巴。
因為那是迅速下滑啊。
11月還能有三萬毛利呢,12月就變成一萬六了。
1月更慘,就三千,還不夠給大家發工資獎金的呢。
這是怎麼回事?敢情零售組和製作組私下裡居然達成利益同盟了。
他們無師自通學會了聯合起來用公家的東西牟利。
兩個組的人一對一的自願結合成了搭子。
賣貨的專門負責掙錢私分,而製作的每拿一毛五,就會想辦法幫賣貨的平賬。
要麼篡改提貨記錄,要麼就外麵買料,再做成糖葫蘆送進廠裡來頂替成本。
都說學好不容易,學壞快著呢,這話絕對是真的。
說白了,遠超洪衍武所預計的速度。
都沒容什麼千裡之堤毀於蟻穴,直接就把“糖葫蘆”的買賣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