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到此為止,本來就挺倒黴的了吧?
已經足夠洪衍武和水清鬨心的了吧?
可物理世界還有“慣性”的存在。
“一而再”之後,還有“再而三”呢。
並且最讓人頭疼的麻煩,還不是那些單純可以公然恨的壞人,可以罵的惡事兒。
而是自己人犯下那些情有可緣的錯誤。
偏偏還被人抓了把柄,逼著讓你親自嚴懲。
那才叫是讓人左右為難。
是一種猶如自己的嘴咬了自己舌頭一樣疼的滋味。
這事兒發生在11月中旬,“第二服務公司”成立後的第三天。
當天晚餐時間,“第二服務公司”一正兩副三個經理一起到“北極熊餐廳”來吃飯。
不用說,新官上任,手握大權,公款消費,還能炫耀勝利給倒黴的人看。
這種騎在彆人脖子上拉屎的滋味,實在是讓這幾塊料心花怒放啊。
連吹牛逼帶神侃,意氣風發之中,這仨人都喝了不少的酒。
直到洪衍武和陳力泉都停灶走人了,他們還沒喝夠呢。
那喝多了就得走腎啊。
可等到總經理董乾達去廁所的時候吧,卻發現竟然沒法上。
這是因為洪衍武雇的那兩個東北彈棉花的,暫時把男廁給封了。
被大夥兒叫做“老曲”的那位正墩著地,叫“老魏”的在清潔便池,根本進不去人。
原本說來,老曲、老魏倆人一起乾,就是為了加快速度。
可這董乾達等了有兩三分鐘,尿憋得他就老大不樂意了。
要知道小人得誌本身就容易張狂。
姓董的脾氣一來,乾脆就以“第二服務公司”總經理的名義,硬是把倆人的工作給打斷,生生把人叫出來了。
可不成想啊,自作自受。
他進去地是滑的,鞋底子也薄,沒來得及尿呢,先打了一滑。
好,驚嚇之中,人雖然沒摔倒,可自己也給自己褲子尿濕了一塊。
想想看吧,堂堂大經理居然尿了褲,落在兩個副經理眼裡成什麼樣了?
何況要讓兩個掃廁所的一會兒看出了樂子,不就更丟人了。
所以這份尷尬下,董乾達的“過敏性擰巴綜合症”犯了。
這種病,向多發於心胸狹窄的人身上,尤其是手裡有點小權利的主兒。
主要症狀是心悸、煩躁、憋屈、覺著自個兒特彆好,看什麼都不順眼,進而產生沒頭腦、不高興等並發症。
偶爾伴隨食欲**衰退(或亢奮),輕度自戀(或自虐)傾向。
說白了,就是姓董的一犯病,他就要擺官威,就要遷怒於人,就要惡人先告狀,就要拿老實人瀉火。
這不,等到撒完了尿一出去,這位大經理就指著老曲和老魏鼻子追究上了。
“這是你們倆誰乾的活啊?裡麵這麼大的一灘水看不見啊?你們就放那兒不管啦?”
拿墩布的老曲可是個三腳踹不出屁來的老實人,能乾卻不能說,聽到後就是一哆嗦。
然後一聲沒吭,就進去趕緊把地墩乾淨了。
可他的這種補救措施,在董乾達那兒是毫無用處的。
這小子仍舊沒完沒了,不依不饒。
“好啊,原來是你乾的啊!我說你啞巴啊?連句道歉的話都不知道說?我可是‘北極熊’第二服務公司的總經理。聽廠裡還說你們這衛生搞得好,照我看全是扯淡。你們倆是不是走後門進來的?還想不想乾了?”
老曲聽這這話,當然覺得委屈。
可一聽對方是廠裡領導,自己嘴又實在笨,想辯解根本說不出,還是隻能低著頭拖地一句話不說。
老魏倒是看不過眼了,他腦子好使,眼見這主兒不像善茬,就趕緊去找當班經理去了。
這天可是是朱震凡帶班兒。
見老魏找他,一聽情況,也覺得不是事,這分明是有人故意找事撒酒瘋。
於是應付完幾個客人,就趕緊往廁所這趕。
可萬萬沒想到,哪怕他趕到了,也照樣出事了。
敢情這姓董的看著自己說了這麼多話,連官位都抬出來了,可對方竟然連頭不抬一下。
他認為對方輕視了自己,就越來越氣,話就越來越難聽。
連“你有腦子嗎?”、“你真是蠢”這樣的詞兒都用上了。
老曲麵對這樣的羞辱,實在有點忍無可忍了。
生氣地把手裡墩布一扔,便走出了盥洗區,打算躲開這個喝多了的瘋子。
可沒想到他走過董乾達身邊的時候,這姓董的“病情”徹底失控了。
居然還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脖領子。
眼睛瞪得溜圓,氣急敗壞的罵上了。
“你一個掃廁所的臨時工,算什麼東西!你還蹬鼻子上臉了,老子說你幾句,不老老實實聽著,你還敢給我摔咧子!你他媽摔誰呢?我大嘴巴抽你信不信?”
眼看著對方就要動手打人。
這可是個醉鬼啊!
老曲打著不吃眼前虧的主意,終於強忍著委屈,說出了一句“對不起”。
恰恰就在這時候,朱震凡和老魏都到了廁所門口。
應該說,他們來的挺及時,朱震凡處理的也很果決。
當時一眼看見就立刻喝止,絲毫沒耽誤工夫。
“怎麼回事?先說清楚!彆打人啊!”
可豈料老曲怎麼做是怎麼錯,碰上個不講理的混賬王八蛋,就連道歉也道錯了。
他的外地口音,居然更助長了董乾達的輕視與囂張。
這姓董的僅僅瞥了想要阻止他的朱震凡一眼,根本沒當回事。
一手揪著人,另一手抬起來。
“啪”的一個耳光,就這麼當著朱震凡和老魏的麵,打在了老曲臉上。
打人不打臉啊,何況又不是自己的錯。
那老曲能不委屈?眼淚登時就下來了。
朱震凡一看也急了,千錯萬錯都不能打人啊。
而且作為一個經理,眼瞅著自己職工這麼被人欺負了,不討回公道,那還像話嘛。
他直撲過去,一把抓住了董乾達的手腕子,嚴厲地質問。
“你鬆開!我問你,你憑什麼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