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春節一過,除了春晚上的歌曲以外,還有一首歌曲,也開始在社會上普遍流行。
那就是劉文正演唱的《遲到》。
如果用這首歌的歌名,來形容服務公司那些無所事事的青工們,對於參與實質工作的渴望,那恐怕是一種最貼切、最生動的影射了。
因為儘管幾個月以來,剩下的二十幾個青工成天什麼都不用乾,安心拿著工資,享儘了“清福”。
但他們與那些曾經同一處境,如今卻眼瞅著變得越來越闊綽,越來越忙碌的同伴們一比。
這樣的“悠閒生活”,就會立刻顯得暗淡無光和索然無味了。
反倒是月月不變的微薄收入,讓他們再難感受到社會主義的優越性,越來越變得自卑。
日日重樣的無所事事,也讓他們打心裡生厭,身上開始充斥著一種莫名其妙的煩躁。
所以早從春節之前,這些曾兩度放棄了工作機會的青工們,便已經對成天打牌、看報紙沒有任何興趣了。
他們幾乎全處於一種坐了冷板凳的沮喪,和成全了彆人的懊悔之中。
人其實就是這樣,在得到溫飽的基礎上,幸福的來源已經無關乎擁有多少了,最重要的反倒是他人比較。
而越是曾與自己處境相似的同伴,越難以接受對方比自己過得好。
於是正如洪衍武所料的那樣,這些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閒人”都開始站不住,也坐不住了,私下裡就有了“小動作”。
有人來求他,也有人主動去找過水清。
全部隻為了一件事,誰也不願意再白白吃閒飯了。
都希望儘快結束這種空虛無聊、原地踏步的日子。
隻是可惜的是,這兩口子早已商量好了,不到時候誰也不能開這個口。
禮物一概不收,他們各自都隻用“想想辦法”、“耐心等等”、“節後再說”這樣的話來敷衍。
讓每一個“休閒組”成員,無不失望而歸。
這樣一來,等到過完春節,當水清和洪衍武終於表示要給這最後一批青工做出工作安排的時候。
這幫已經被吊足了胃口,幾乎耗得絕望的小子們,此時再看他們兩口子,完全就像看大發善心的如來佛祖和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了。
也正因為有了前車之鑒,“休閒組”每個人對這姍姍來遲地工作機會無比珍惜,哪兒還敢有半點挑挑揀揀啊?
感激涕零下,條件再苛刻都一口答應,沒有人願意再錯過去了。
而這完美收官的一幕,就真實的發生在2月16日,正月十五元宵節這一天。
這天下午,服務公司的全體職工誰都沒有工作,全體聚在培訓室裡,搞了最後一次茶話會。
這自然是洪衍武的主意。
他認為這麼辦,好處有三。
一,青工們的清閒日子當初是以茶話會開始,如今也以茶話會結束,這叫有始有終。
何況時隔這麼久,有了差事的人和閒著的人,彼此已經有了較大的差距。
如今讓一部分精窮的倒黴蛋兒坐看另一部分人肥的流油、喜笑顏開。
這不就是最好的言傳身教,現身說法嘛。
那領了差,以後該怎麼辦?還想不明白嗎?
二,辦這個茶話會,還能順帶解決節後那些青工們送來的禮品問題。
要說那些高檔食品,確實是好東西,每樣都不便宜,可同時也是大麻煩。
不收吧,傷人感情,會辜負了青工們的一份心意。
收下吧,既吃不了,也有貪汙受賄之嫌,容易落人口實。
那好,不如索性登記在案,把所有東西拿出來辦這個茶話會,大家一起分享。
這樣既顯出做領導的氣度,也不糟踐東西,更免了是非。
三,這恰逢元宵佳節啊,本就應該放假,好好慶賀。
可惜這時候國家沒給傳統節日假期,元宵節隻存於老百姓的心裡,本質上毫無節假日的特殊性。
而青工們一旦加入了“糖葫蘆組”也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