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下正中要害,她居然贏得了忠實的簇擁。
一對大概是來法國學聲樂的男女同學開始附和。
女同學說,“沒錯。國外就是憑本事吃飯的,有嗓子,就有安身立命的資本,到哪裡都不愁吃飯的,你能唱出錢來,唱出一切來。你們看我們倆,國內最好的音樂學府畢業,可偏偏要去的國家劇院沒有分到進員的指標,我就是比郭蘭英唱得好,沒門路照樣進不了歌劇院。得虧我最後求爺爺告奶奶的辦出來了,要不然在國內非蹉跎到老不可。”
“就是,真他媽沒治,什麼戶口啊指標啊,就咱們國家這一套羅唆!”
男的也做出一個惋惜的表情,呷了口酒。
“再說了,咱們國家也不懂藝術。瞧瞧咱們的文藝主體形式都是什麼?就那些傳統戲曲,什麼玩意。不說彆人,連常香玉這樣的名家也不例外。發音特彆不科學,靠喊,年輕時還能憑口底氣,一上五十歲,高音就沒了。而西洋唱法就優越得多,我們學校一個教授,六十歲的老太太了,照樣唱出小姑娘水靈聲兒來。”
女同學馬上接過話來又大發感慨。
“對對對,還有那些政治題材的歌曲,一點沒有美感,天天就講究什麼教育意義,完全失去了音樂的本質嘛……”
沒想到她正要說喋喋不休下去的時候,她身邊男的揪了她一把,開始給她打眼色。
她這才發現周圍情況不對,分明冷了場,而坐在大家中心的披肩女人臉色也不好看了。
一下子想起犯了什麼忌諱,冒著冷汗,趕緊改口。
“不過……不過什麼事也不是絕對的。反正國內至少楊衛帆的歌是相當有水平的,大家公認可比那些院校裡什麼知名教授強多了。唱一首紅一首,要是他也能出國深造,那咱們國家或許就能有一位世界級的音樂大師了。曼娜,你也不勸勸他,應該讓他跟你一起出來嘛……”
這馬屁果然有效。
那披肩女人果然顏色緩和了。
“嗨,他的束縛太多。有單位,有軍職,何況咱們國內的文藝被把持的太死了,上頭有那些死腦筋的馬列主義老頭老太太管著,他怎麼都動不了……”
得,這一下又撓到了癢癢處。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附和,氣氛徹底熱鬨起來了。
“可不嘛,我爸爸就這樣兒,老頭兒們對現在的年輕人總是理解不了,動不動就拿舊社會比。說什麼死了多少人才打出社會主義,當初當初有多苦,有多難!老正統一個。”
“我爸也一樣,什麼都要管,在家裡連跳跳舞也要乾涉,一張口就是‘你要跳著迪斯科走到共產主義去嗎?’還說留長頭發、留胡子影響不好。美國人日本人全留長頭發,不也搞得挺富嗎?咱們倒是社會主義,可搞了幾十年還那麼窮。”
“對對對,那幫老人家全是故步自封、頑固透頂的腦子。像我出國前,我爸媽就總囑咐我,彆學這個,彆學那個,要保持華夏傳統,國人本色。真要本色,我老老實實在家待著不就行了嗎?到這兒來乾什麼呀?我不明白,這麼自相矛盾的話他們也能說得出來?”
“哈哈哈”一張張笑眼迷離的的臉集體爆發出一場哄笑。
可就在大家最高興的時候,“砰”的一聲房門重重砸上的聲音,又把全屋裡的人都嚇了一跳。
但屋裡的人跟本沒看見是誰乾的,也隻聽見兩個人“咯咯”的腳步在走廊穿過,逐漸遠去了。
於是便隻能亂糟糟發出抱怨與喝罵。
“這他媽誰啊?”
“有病啊!”
“真沒素質!”
與之相對的,很快大街上也有一個人開始破口大罵。
“他媽的!你瞧剛才那幫人的樣子,真是恨他們自己沒把胎投到法國去。我們國家是窮,是落後,可國家的昨天是什麼樣兒?他們一概不管,那麼挖苦,那麼鄙薄,沒經曆過去艱難的歲月,他們又有什麼資格評論我們的國家的現在?”
同伴則繼續相勸。
“嗨,哪兒學的那麼左呀?要不說你是學工科的嘛,一分一毫太計較。得了得了,其實不就是說說嘛,也沒彆的,本來國家有些地方就是沒搞好嘛,還不讓說了?那言論自由怎麼體現?”
“言論是應該自由,可不應該不負責任地亂罵一氣。”
“哎,不滿意才能求改變嘛……”
“呸,這是多麼荒唐的借口。你想想,挑錯誰不會?可沒乾活,隻會挑錯的人那叫什麼?這叫站著說話不腰疼。真要都是這樣隻會不滿東挑西揀的人,我們的國家才完了。他們不乾還嘲笑努力的人,為國家做過貢獻的人,那是真正的蛀蟲。真要是這種社會風氣盛行,那還有誰肯乾實事?何況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你再瞧他們剛才的口氣,對自己的國家哪兒有一點感情?哪兒有一點兒責任心?好歹是生你、養你、教育你的祖國啊。是,我們過去一味把資本主義國家說成是苦難深淵,太絕對,太簡單,不夠實事求是,可現在也不能又說成是人間天堂啊?這就是把又偏麵信息誤當成見識了,荒謬!要在國內,我非……”
“唉呀,在國內也沒事。人家都是家裡有背景的。剛才你聽見沒有?告訴你,那個風頭最足的女的就是楊衛帆的老婆。這你沒想到吧?其實你彆不高興。因為正是有她這樣的人在,官麵才會出錢組織了這次聚會。要我說,你這人就是太較真。官麵的人都不計較,哄著他們。你理他們乾嘛,這下好,沒等開吃呢咱就走了,這可是除夕夜啊,就是舍得花錢,咱哪兒找餃子去……”
“楊……楊衛帆的老婆?你說的是真的?像這樣的人也……”
這下破口大罵的人沒話了,他隻覺心裡異常沉重。,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