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4月,距離“偉人”《關於建築業和住宅問題的談話》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年。
這一時期,除了為了“響應”談話,最早一批由機關、企事業單位出資建設的住宅小區,已經有相當一部分到了落成使用的時候。而且從1976年至1980年這五年間,京城市陸續建成房住宅麵積也達到了1126.4萬平方米。
另外,為解決建成的房屋四處扯皮,不能儘快投入使用的情況,在今年2月16日,國家頂層又召開擴大會議發布決議。要求任何機關單位,凡是建好了的房子,限期三個月之內住進人,否則就由京城市政府沒收。
於是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整個京城逐漸掀起了一輪搬遷狂潮。
這一下子,和打家具的木匠、顛大勺的廚師相仿,連蹬三輪車的個體“板兒爺”也忙得熱火朝天起來。
不能不說,和以往相比,新建住宅的公共設施與生活設施比較齊全,住宅的建築標準也有很大提高。
因此在這個月,劇作家蘇書陽告彆了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巷子,喬遷新居後。完全是帶著一種非常愉悅的心情,開始寫作電影劇本《夕照街》的。
或許也是受到現實生活的影響,這部影片結尾處,夕照街的人們同樣告彆了他們維係數十年的過往生活。
大雜院,公廁,擁擠的胡同隨著殘陽夕照漸漸消失。未來生活的模樣在遠方的地平線上朦朧浮現,等待被塑造,成型。
當然,職工對住宅需求出現了高升增長是社會普遍現象,哪怕房子蓋得再多再快,跟這段返城高峰期每年以幾十萬計算的回歸人口一比,就成了杯水車薪了。
無法解決終究居於多數。這就像食物鏈一樣,注定了不可能所有人都有這種福氣,搬進窗明幾淨的新單元房。
可有一些人又實在是缺房到了不能繼續等待的地步,於是讓年輕的夫婦們住進筒子樓,不失為一種暫時緩解單位住房困難的好辦法。
同樣是在這個月,人藝演員楊力新也在三樓分上了一間麵積不足十五平米的小屋。和妻子一起住進了首都劇場的後台。
儘管房間實在擺不下什麼東西,一張雙人床,一個大衣櫃。一個帶推拉門玻璃的茶具櫃就沒地兒了,但與那些仍舊是沒有還分布上房的人相比,楊力新已經深感滿足了。
唯獨使他感到不太適應又有些為難的,是新生活裡未免充斥著一些忐忑倉皇的色彩。
因為住在筒子樓裡,生活中大部分的隱私和習慣隻能暴露在鄰居的視野中。誰家的事情,彆人家很快就知道了。大家都沒有特彆的私密,關起門你睡覺,開這門每家可以穿來穿去。
要說也是巧了。這一年很快就要上映的電影《鄰居》。恰恰反應了社會住房緊張的矛盾與現實。
同時也對在這種內部有著長長的走廊,廁所,水房,廚房公用的筒子樓裡。一家一盞燈,一戶一個水龍頭,一個電表的生活方式,有著比較詳實的體現。
這讓這部電影成了那一個時期國人生存形態的一種記錄。使得乃至今天,我們對多戶人家聚居在一個大樓道裡頭,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生活方式,仍舊有據可查。
但筒子樓還不是最差選擇的解決方案。更多的分房無望的老百姓,隻能在1976年地震棚的基礎上擴建。像鳥兒“絮窩兒”一樣,繼續搭蓋起各種材料、各種樣式和各種麵積的小房。
朝向東南西北不拘,三角形、梯形,什麼都有。各房之間的過道兒,隻要能將將推過一輛自行車去,鄰居就不說話,“雜”是當然的。
甚至就連這樣的情況也分三六九等。
有人運氣好,院裡地兒還大,有地方接房、改房。靠四處撿來的磚,先下手為強,弄好了能弄個夠高夠規整的二十平米。
可跟著後麵的人,所以麵臨的條件必然因此而變得越來越艱巨。有人想儘辦法,最後也隻能湊合蓋出個八平米、石棉瓦頂子的“陋居”來,僅僅隻能保證放張雙人床、不漏雨而已。
但這還不是最堵心的情況。
像有個女孩從兵團回來,由於家裡孩子多,隻有兩間房。可憐她多年不在家,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因突然多個她出來而不能相容,經常吵架。
她沒地方住,長期打地鋪。最後齊齊哈爾一個對她頗有好感,她卻一直不太“感冒”的男知青給她來了信,結果就因為那邊有房可結婚。她竟毫不猶豫,轉了戶口,離開了京城。
由此可知,在住房緊張的年代,僅為了一處小小的容身之所,許多普通人會為之付出多麼重大的代價。這實在是一種極為殘酷無奈選擇。
所以和以上這些情況相比起來。在這次區政府分房中,有幸能把新婚的小家,安置在重文區政府家屬大院新樓裡的洪衍文和許崇婭簡直可以說,幸福得像花兒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