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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的4月,隨著暖風日盛,洪家老宅“花廳院兒”裡的海棠花開了。
那一串串的粉裡藏白,白裡透粉的花朵開得如此浪漫,如此灑脫,根本沒有一絲閃念和猶豫。幾乎在一夜之間就掛滿了枝丫,怒放在溫暖的陽光下,引來蜂舞鳥鳴。
這種繁花似錦的美麗,讓任何人看了都會感受到一種奔放的幸福。似乎隻要多看上那麼幾眼,什麼煩惱和愁事都不在了。每個人的生活和未來,也會變得如此絢爛似的。
洪衍武相當遺憾老房子正在改造修繕之中。由於“花廳院兒”裡整日亂糟糟的,不但人來人往,還有沙堆、磚牆。這就使他沒有辦法和“糖心兒”一起牽手賞花。
現在看來,這種“隻羨鴛鴦不羨仙”的美事兒了,也隻能寄希望於明年了……
應該說,這一年的四月份是自“運動”以來,京城風貌最欣欣向榮,最朝氣蓬勃的一個月。因為這個月我們的共和國,與“時尚”兩個字聯係之緊密是前所未有的。
這不像以前那樣不經意地開了個小縫兒,僅僅是幾首歌,幾款布料或是某種時髦的產品悄沒聲兒地出現在人們的生活裡,而是全方位的複蘇和奮起直追似的“試水”。
這個月初,法國時裝大師皮爾?卡丹受邀首次訪華,他在民族文化宮臨時搭起的t型台上,讓外貿界和服裝界的部分國人第一次領略到了外國時裝設計師的服裝表演。
表演當天的現場,在流行音樂的伴奏下,走著貓步的8個法國模特和4個日本模特,與台下穿著藍灰製服,屏住呼吸觀看的觀眾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特彆是當一位金發女模特在t台中間停下,興之所至撩起對襟的長裙時,台下觀眾竟不約而同地向後仰身。簡直像在躲避著一種近在咫尺的衝擊波。
這一幕,在後來導致了一些負麵報道和反對意見的出現,使得皮爾?卡丹滬海之行接待規格降低,遭遇冷淡,表演的場次和觀眾人數也都大打折扣。
但這位大師畢竟是“第一個勇於吃螃蟹的人”,他在共和國開創了服裝表演的先河。無論怎樣,誰都不能妨礙皮爾?卡丹的名字和品牌在共和國的土地上變得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相同的,故宮和太廟的屋角和飛簷也給這位法國當代的“馬可?波羅”帶來了極大的靈感。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受到啟發的他特彆注重肩部設計,因而把墊肩和在他服裝裡廣泛運用。
而作為第一個敲開我們國門的國際品牌,這無疑影響了我國時裝流行趨勢,使得有墊肩的服裝幾乎在整個八九十年代一直熱賣。
於此同時,與“皮爾?卡丹”帶來的這場“官方內部演出”交相呼應的,是在民間,“喇叭褲”已經徹底形成了一股流行風潮,完全動搖了這個東方大國數十年來的整齊劃一和單調枯燥。
其實這種源於水手褲的玩意,和燙發、大背頭一樣,早在1966年之前,在六十年代的“社會青年”中就曾經流行過。後來是因為“破四舊”才“夭折”掉了。
如今相隔已經十年,在世界範圍內的流行早已接近尾聲。能通過港澳同胞帶進來的“喇叭褲”又不多,按理說,原本是沒有恢複再流行的基礎的。
可偏偏由於禁錮過久,年輕人審美變得很畸形,特彆願意追求誇張。以至於從進口電影和電視上一發現這種奇裝異服,好多人就爭相效仿。竟使得這種“過了時”的服飾,不但在國內各地迅速流行,而且又保持了很長時間的流行熱度。
當時最流行的“喇叭褲”顏色是米黃色“哢嘰布”的,因此有“狂不狂,看米黃”之說。
又有些年輕人喜歡在“喇叭口”上做文章,自製的“喇叭褲”,最寬甚至達到了一尺二,兩條褲腳的寬度都超了腰的尺寸。
另外,許多人在穿“喇叭褲”時,還會穿上高跟的皮鞋,有的鞋跟上釘上三角鐵片。走路的時候,皮鞋踢踏響,褲腳掃馬路。再帶上蛤蟆鏡,拎著“四喇叭”的錄放機招搖過市,那回頭率絕對是百分之百。
當然了,這種“服裝怪”的命運與“皮爾?卡丹”的首演待遇如出一轍,從重新流行之初就遭遇各方各麵的批評和抵製。
有許多人看不慣,認為這簡直是大阿飛!流氓!玩兒鬨!反正穿奇裝異服的不是好人。
為此,他們斥責年輕人過於輕浮,說這是代表著西方腐朽、虛幻、沒落的東西。
畫漫畫的人馬上抓住時機,將穿著“喇叭褲”的年輕人畫成反麵人物,大有古代怒斥“服妖”之勢。
相聲演員更是不失時機,編出相聲段子。說他們胡同裡自從有人穿喇叭褲,從此竟不用掃胡同了。為什麼呀?褲腳像掃帚!
甚至隨之還出現不少的街頭壓迫行為。一些派出所和單位保衛科人員,一經發現有人穿“喇叭褲”,必要用剪刀強行剪破,方為之後快。
直到《青年報》寫了一篇文章論證,說我國唐代壁畫飛天裡的人物也穿喇叭褲,說它是源於我們民族的,而不是西方,反對的聲音這才小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