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大家為了不被抓,不但會在乾活兒上打自己的小盤算,互相耍雞賊。甚之團夥內部往往還會由此引發矛盾,導致彼此互相仇視。
可洪衍武卻恰恰通過這樣一條規矩,徹底根除了這個弊病。在裡麵的人就是再苦,心理也不會滋生怨氣了。
畢竟受罪也是有錢拿的,付出會有經濟補償。誰倒黴真進去了,隻為了保證自己出去後的利益,也會盼著外麵的兄弟們彆出事兒,多給自己賺點兒銀子。
在外麵的人也是一樣。心理有底,做事就不會前怕狼後怕虎。沒了互相的算計,大家的心氣兒能往一處使,自然效率也會成倍增加。
總之,正因為有了這一切的相關規定。團夥裡的每個人真正擰成了一股繩兒,誰都很清楚自己該乾什麼,不該乾什麼,誰負責什麼了,誰又該得多少。大家夥兒就好像在一家正規商業公司任職似的,各司其職,運轉自如。
不用說,流氓一有了文化,爆發出的能量是極為可怕的。因此相得益彰的,就是他們幾乎是以一種裂變翻倍的模式開始迅速發展。
他們占據的影院先從一家發展到兩家,再由兩家發展到四家。到二月底時,劃分出的數個小團夥,已經底把玄武區的八家影院全部占據下來。
而兩個“業務骨乾”也因形勢的實際需求和個人的出色能力,真得到了提拔,成了有權拿“分紅”的“領導階層”。
這自然更激勵了底下人的工作情緒,大多數人熱情高漲,每天琢磨的都是怎麼把活兒乾得更漂亮。可以說,這種心態已經很接近“超英趕美”時期了……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沒有長期穩定的票源,這種“占領”和“******似的發展”還隻是一種表麵上的形式。這就像軍隊占了一座空城似的,隻能確定歸屬權,卻無法從中獲取豐厚的利潤。
洪衍武當然明白這一點,所以在手下們各自“開衙建府”的同時,他本人也在對每家影院票源不遺餘力的展開攻堅。
他采取的主要方法,是先發動所有手下的兄弟們四處找門路,想辦法與各處電影院售票處的售票員拉上關係搭上話。
然後他再和“小奶酪”分頭行動,遵循著“男對男,女對女,不行男女一起上。煙說話,酒搭橋,辦事還得大馬勺(指請吃飯)”的原則,一一展開交際攻勢。
毫無疑問,在當時頗為流行“請客、送禮、開後門”的社會大勢下,洪衍武這一套有著十分顯著的功效。
彆忘了,售票員的工資本身不高,權力又比不上副食店售貨員那麼實惠。平時有人求他們也就是留幾張熱門票,或是蹭場電影看,誰會這麼捧著他們?
所以隻要能搭上話的,約出來吃頓飯,禮一送,基本就能拿下了。
此外,為了長期維護住這種建立起來的合作關係,洪衍武還承諾每個月會給“票源”們額外開一筆“工資”。初步定下的數目,是大多數售票員工資的三倍——一百元錢!
還彆看這筆錢與洪衍武最終所得,根本算不上什麼,可關鍵是這個年代的人們眼皮子太淺,就這個數,好些售票員還被嚇了一跳,不敢置信呢。
所以洪衍武既要讓這些售票員拿著欣喜,念他的情。也不能真把他們嚇住了,同時還得考慮人的欲望會不斷增長的遠景,那麼也就隻好先“雞賊”一些,“心黑”一點了。
不過即使如此,結果也是皆大歡喜的。想想就知道,掙死工資的年代,一個低收入者憑空每個月多掙好幾倍的錢,誰還能不高興?
這樣一來,洪衍武反客為主,反倒成了售票員們打心裡感謝的“財神爺”了。
當然,俗話說,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人和人還是不一樣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吃洪衍武這一套。
像蓮花池影劇院的售票員,就是個兢兢業業工作了十幾年的“死心眼兒”。
這人挺講原則,油鹽不浸,既不收禮也不吃請,聽了洪衍武開的價碼甚至還勃然大怒。最後還把這件事上報給了領導,要求上級安排人手防止倒票行為,同時向派出所舉報,嚴肅處理此事。
這種態度,自然讓負責“蓮花河影劇院”的“菜刀”氣得要命,非要給這老小子打黑磚不可。
不過洪衍武卻一點不急,他禁止了“菜刀”胡來,隻神神叨叨說了一句“山人自有妙計,根本無需多慮……”讓“菜刀”等幾天再看。
之後果不其然,沒出幾天,這個堪稱“品節清正”的售票員就被調去業務科負責“跑片子”的外務了。
而售票處的職務則由業務科科長的胖侄子來接替,自此“票務”上的難題迎刃而解。
至於洪衍武所付出的代價,除了敲開業務科長家門的兩瓶茅台和兩條牡丹以外,那也就是要在每月的“票源”維持費上,額外多付出六十元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