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畢竟也有一天。”齊北崧苦悶地點煙,望向窗外道,“程兒明天應該能出院,到時候再說吧。”
兩人對好了詞,回到醫院,程幾正守在病房門口盼星星盼月亮呢,眼睛閃閃發光。
“人呢?”他發現那二位兩手空空。
齊北崧按先前串好的口供說了,程幾一臉驚愕:“啊?他在學校投|毒?投給誰了?”
“投了七八十來個人呢,都大劑量安眠藥,在學校食堂投的。”齊北崧說,“他是慣犯!”
程幾撓頭:“不可能啊,他們學校看上去挺安寧的,不像發生過這種波及人數眾多的惡性案件。”
齊北崧說,他給你下藥的時候看上去也挺安寧的,這不是突然東窗事發了嘛。學校當然不能亂,出事了也隻能捂著呀,否則名聲不就完了?名聲完了,往後怎麼招生?
他說就醬吧,我回一趟公司,那邊還有個會!老雷,一起走啊!寶貝兒,我晚上過來陪你哈,你乖!
老雷說,啊……好,一起走。
程幾叫道:“你們給我等等!”
齊北崧和雷境躥出去了。
“等等!”程幾又喊,奈何手背上還打著點滴,沒能追上。
“……”他盤坐在病床上,恨恨地咬著下嘴唇。
半個多小時後,陳川在病房門口探頭探腦,他是被喊來換班的。
“程小帥,乾嘛臉色這麼陰沉?”陳川問。
程幾怒道:“老齊和老雷那倆王八蛋騙我,撒謊都不編圓了再回來!”
陳川問:“騙你什麼了?”
程幾就把前因後果和那兩人的瞎話說了。
“全他媽是破綻!我估計沈子默乘飛機跑了,他們不好意思跟我說!”
陳川撇嘴說這就不厚道了,都是一家人,乾嘛瞞來瞞去的?估計是怕你生氣。
他在程幾床前坐下:“哎我說,吃一塹長一智,你往後不要以貌取人。你看你費了老大勁兒爬樓救人,救回個什麼玩意兒來?彆說老齊,我都替你不值!”
程幾愕然,終於無奈地揉起太陽穴。
“我錯了。”他承認,“我當初進去那包房後,應該把兩人分彆綁在兩根床柱上,一人甩他們五十個嘴巴子,打完了就走。”
“裸|絞。”陳川提醒。
“對,”程幾點頭,“壯一點的從後邊絞殺,弱一點的從前邊絞。”
陳川說:“絞就算了,彆殺啊,那是你老公。”
“老婆!”程幾斜了他一眼。
陳川問:“你老爭這個有意思不?”
齊北崧下班回來,沒法麵對他寶貝兒,因為一看見他就想招供,那人的目光筆直而嚴肅,充滿鎮壓感。
齊北崧被看得渾身發毛,強自鎮靜說:“乾嘛?”
程幾勾手:“你上來。”
“上哪兒?”
“到我床上來。”
以稀缺程度而言,程幾這句話可他媽算是世紀邀請了,但齊北崧心裡有鬼,沒動。
程幾說:“來呀。”
齊北崧隻得往床上爬,這輩子都沒想過躺在老婆身邊居然如此忐忑。
他警告程幾:“躺可以,你彆動手動腳的,要講文明!”
“我睡覺總行了吧?”程幾說。
他也不是什麼好人,最多閉目養神了三十秒,就扭頭問:“哥,搞對象是不是要坦誠相待?”
“……”齊北崧慢慢地轉過身來。
程幾在極近處與其對視:“沈子默是不是跑了?”
過了許久,齊北崧才點了點頭,伸手撫上他的麵頰說:“跑了。”
“對不起。”齊北崧說。
程幾問:“你為什麼要道歉?這小子是我主動沾染上的,大概也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橫豎也沒你的錯啊。”
齊北崧說,有道理,都是你的錯,讓我懲罰懲罰?我就親你五分鐘!
程幾眼睛尖,透過門上窗戶看到走廊上人影一動,推他下床說:“雷哥來了!”
然而雷境史無前例地敲門,敲了好多下才肯邁入,齊北崧拉了一張椅子坐在程幾的床頭,問:“有事嗎?”
“海平讓我送湯來。”雷境說。
“什麼湯?”
“野山菌燉野豬肚,據說養胃,還有一個是淮山枸杞燉乳鴿。”雷境將兩隻保溫罐放下,又從包裡掏出了兩隻瑩白的瓷碗。
“北崧你也嘗嘗?”他說著盛了一碗遞給齊北崧。
齊北崧隻喝一口便皺起眉頭,說:“海哥燉湯永遠都太淡,好像多放一粒鹽就能要他命似的!”
雷境冷冷說:“有的吃還挑三揀四!”
齊北崧哼了一聲,端著碗強行往下灌。
雷境要給程幾盛湯,程幾連忙抓過湯勺不勞駕他動手。
程幾就著碗喝了一口倒覺得還好,看來鄭海平的口味和他差不多,偏清淡。
三人圍坐,雷境說:“小程,我剛才問過醫生了,明天早上再驗一次血,如果沒問題你就可以出院了。”
這是今天裡唯一一個叫程幾高興的消息,他捏著調羹笑了起來:“好啊!”
宏城這地方對他來說簡直有詛咒,他一到宏城就圍著醫院轉,還是在凰村逍遙快活。
他和老耿商量過了,如果侄子狀況好轉,他們半個月後就把他接到凰村養傷。
“哦對了程兒,我還有事要問你。”齊北崧說,“你和你媽的東西還落在沈子默家呢,打算怎麼處理?先搬我那兒去?”
程幾想了片刻,問:“宏城是不是有個規矩,說喪事過後,逝者的東西得找個四岔路口燒給她?”
“好像有。”
程幾說:“那你明天能陪我出院行嗎,咱們找地方燒東西。”
齊北崧滿口答應:“行!”
他對雷境說:“雷哥,你回去多置辦些紙紮的汽車遊艇彆墅私人飛機,就堆我車上,明天一起燒給我丈母娘。”
“知道了。”雷境說,“那你記得明天開那輛大排量皮卡,小車裝不下。”
程幾連忙擺手說不要,說我媽不會開飛機遊艇。
齊北崧好奇地問:“哎,你媽以前喜歡什麼呀?我給她燒點兒。”
程幾不知道。
他和程女士從頭至尾都沒說過一句話,應該說早在他穿越之前,程女士的靈魂就已經離開了,隻留下一具病弱的軀殼陪伴他。
“她喜歡……貂吧。”程幾硬著頭皮說,“以前沒穿過。”
“給我丈母娘買個貂。”齊北崧命令雷境。
“什麼價位的?”雷境問。
“十萬或者幾十萬的都行。你不懂行,讓海哥到某某商場去,他知道怎麼買貴的。”齊北崧說,“帶來明天一起燒了。”
程幾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
“我記錯了,我媽不喜歡貂。”程幾說,“我媽喜歡織毛衣。”
“再加三百斤羊絨線。”齊北崧說。
“不要!”程幾抬高嗓門,“我剛才要是說我媽喜歡某明星,你是不是還得把人燒給她啊?”
“你媽喜歡誰?我找去。”齊北菘說。
“那人也死啦!”程幾吼。
齊北菘問:“你媽到底喜歡什麼呀?”
“開飛機!”程幾說。
齊北菘吩咐雷境:“雷哥,真飛機不能燒,民航飛機不夠拽,你去找人紮一架殲擊機,一架轟炸機,一架偵察機,一架空中支援機,一架直升機,外加一無人機,組成一全係列戰鬥編隊燒給我丈母娘!”
“……”雷境說,“行。”
“……”程幾將豬肚湯一口悶下。
齊北菘說:“讓她老人家在陰間也高興高興!”
雷境和程幾心想:你高興就好……
雷境收拾碗筷走了,他還得去整編軍用飛機。
齊北菘留下陪夜,和程幾又鬨了一會兒,就把手摁在對方眼皮上說:“睡吧,你累了。”
程幾沒好氣說:“我是累了,你太能造!”
這句話提醒了齊北菘,他不懷好意湊近,近到與程幾麵貼麵:“出院回去造吧?”
程幾把臉埋了下去,自以為鎮定地坐了會兒,然後說:“行。”
“行??”齊北崧大驚,他媳婦兒居然說行?!
程幾笑道:“我說不行你得砸床吧?公共場合,彆弄出大聲響來。”
齊北崧眨巴眨巴眼睛,心想:他是不是把我當狗?一定是把我他媽當狗哄吧?
程幾睡得並不好,早上起來昏頭漲腦,一方麵他有些心事,另一方麵,齊大公子口口聲聲來陪夜,其實是陪床——字麵意義陪床——並且不老實。
程幾下半夜實在被他擠得沒辦法,隻好把寶榻讓給他,自己跑陪護躺椅上睡了。
到了清晨五點護士來抽空腹血,加急七點鐘出結果,八點醫生查完房,他終於獲準出院,算是又邁過了一個坎兒。
此時陳川已經跟轄區派出所打好招呼,帶上鎖匠撬了沈子默家的大門,轄區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雷境也把紙車紙房紙電器以及全係列紙質戰鬥機綁在了齊北崧的高端皮卡車上,戰鬥機機翼上書——程玉芳女士千古。
齊北崧開著這車招搖過市,把程玉芳八輩子的臉都丟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