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手頭闊綽,此時也無地方可去,便邀了幾個舊日兄弟尋個酒鋪子喝酒耍鬨。
一時眾人或說或笑,正在熱鬨,其中一人喝多了幾口,便拿著筷子,指指點點地感慨道:“果然同人不同命,當日咱們一同在街巷裡湊哄的時候,誰人能想到雀兒今日竟能得進衙門呢?”
另有人便啐了他一口,笑道:“什麼雀兒,你當還是往日那個謝雀兒,快叫你小耘哥!他而今可是披著衙門的官皮了!”
謝處耘不耐煩聽這個話,把手中酒往那後頭說話的人臉上一潑,一腳就踢了過去,罵道:“嘴裡說什麼不乾不淨的,老子原來是謝雀兒,而今也是,再囉嗦,喂你喝馬尿!”
那人“呸”了一口殘酒到地上,把臉上的酒液一抹,罵道:“你還有臉說我!這一年你來尋過咱們兄弟幾次?也不知道哪裡去了,便是裴三哥當年出門做生意的時候,趟趟回來,覺都管不得睡,也要同咱們聚一回,有那外地買回來的東西也是咱們兄弟間先互分了再去賣——還當真稀罕你這一口酒?我那檔口有好肉,自然曉得分給三哥,本還給你留一刀,好教你送給鄭嬸子長臉,誰知等到肉臭了也不見你人!”
謝處耘隻覺得老娘廖氏改嫁給郭保吉,那人還是一路高官,自己攀了對方的好處去州學讀書,乃是萬分丟臉的事情,是以半點沒有同這些個狗友交代,他心中有鬼,此時被罵,隻好硬著頭皮道:“我那是有正經事!三哥給我安排的!你當我不想回來!”
眾人正說著話,一時外頭來了一人,做個苦力打扮,原是商隊裡扛包的。
他進得門來,一乾人等連忙應道:“來了來了,叫了半天怎麼才到!”
又催著來人自罰三杯。
那人倒也乾脆,也不用酒杯,對著酒壺就把那小半壺酒乾了,把壺地翻過來往桌上一扣,嚷道:“且看清了,是酒是尿老子這都喝乾淨了!”
眾人轟然大笑。
他把嘴巴一擦,便道:“正好今日大夥都在,同你們問個事——可有見過翔慶來的一個小姑娘家,姓沈的,正是十二、三歲的年紀。”
旁人俱都搖頭,卻有一人看向謝處耘,問道:“三哥家裡那一個姓什麼?當時來了許多兵,四處敲門問謝官人住在哪一處,說是三哥的嶽家來尋人——那一群好似就是翔慶來的?”
謝處耘皺眉道:“那不是三哥嶽家,不過外頭胡亂傳的,乃是嬸娘舊日知交的女兒,家中有事,暫時過來投奔,人還要回去的,你莫要胡說,男未婚女未嫁的,將來還要各自說親呢!”
他幼年喪父,後來母親改嫁之後,被主動上門的同族叔伯來接回家,吃過許多虧,對這來尋人的事情天然就生出幾分警惕來,便又轉向來人問道:“你尋那姓沈的姑娘做什麼?乾你什麼事,這麼上心?”
那扛包的道:“哪裡乾我的事,卻是邪了門了,這一陣子隔三差五有人來問,都說是來尋親戚的,聽聞是個姓沈的小姑娘家,不知為何走失了,正火急火燎!”
又道:“據說相貌生得極好,出身也好,從來沒經過事,是以生怕她在外頭吃了虧。”
謝處耘問道:“既是出身好,又怎麼會走丟?”
那人撿張凳子坐了,道:“我哪裡曉得,隻知道最近許多地方都在打聽,怕是她那家人急得厲害,三茬五茬的,都是毫不相乾的人來問,互相都還不認識,什麼道上的人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