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延秋俯首道:“臣會嚴加追查,娘娘放心。”
袁蘿點點頭,突然心中升起了一個念頭,東海王在後宮的勢力,浮在最上麵的,就是李婕妤了,如果用李婕妤為引子。
袁蘿抬頭問道:“李婕妤自縊身亡一事,是否已經傳開?”
連延秋搖搖頭:“收到消息之後臣就立刻過來稟報娘娘了”
袁蘿站起身來,“先封鎖這個消息,做出繼續追查的模樣來。”
連延秋先是不解,目光掃過袁蘿麵容,突然醒悟過來:“娘娘是要偽造李婕妤還活著的表象,將幕後之人釣出來。”
袁蘿點點頭,李婕妤平安無事,作為東海王勢力放在後宮的重要棋子,必定還會有人與她聯係,到時候順藤摸瓜。
連延秋躬身道:“臣這就從錦麟司中挑選合適之人,假扮李婕妤。”
“來得及嗎?”袁蘿問道。司空彥已經入住宮中,若不出意外,今晚就有可能去聯絡李婕妤。偽裝他人是個複雜的活兒,人、皮麵具這個時代也有,想要製作成功,需要複雜的工序和時間。
“不如本宮親自走一趟。”袁蘿笑道。她和李婕妤天生容貌酷似,正是現成的替身人選。
連延秋愕然。
***
坐在梳妝台前,錦麟司精擅化妝的高手過來。
片刻之後,袁蘿對照鏡子中的容顏,已經與上次所見的李婕妤分毫不差了。
兩人容貌原本就有八分酷似,而李婕妤毀容,幾道傷疤交錯,袁蘿假扮起來更是惟妙惟肖。
連延秋本來拒絕這個異想天開的計劃,堂堂貴妃,根本不值得為了這點兒小事冒險。但架不住袁蘿堅持,隻能配合,還專門取來了一塊半寸長的勾狀玉片。
對這玩意兒,袁蘿大為讚歎,看著裝飾品般水靈剔透的小玩意兒,竟然是個古代版變聲器。含在口中,調整好角度便可改變聲音。
準備完畢,袁蘿披上鬥篷,來到了毓秀宮裡。
毓秀宮在皇宮最北頭,多年未曾有宮妃居住,李婕妤搬到了東殿,這才多了點兒人氣。
如今李婕妤一死,她身邊服侍的宮人昨日又被拘到了慎刑司內訊問,偌大宮殿隻剩下幾個粗使的掃灑仆役。
來到東殿的寢宮,李婕妤的屍首已經被連延秋秘密帶人處理了。掃灑乾淨,但袁蘿走在殿內,還是有種陰森森的涼意。
她抬頭看著粗壯的橫梁,想象著不過一個多時辰之前,這裡垂下的白布,帶走了一條鮮活的性命。
堅持讓李婕妤活著,是袁蘿的私心。不僅是為了釣出東海王埋藏在宮中的暗線,也是為了防備將來李婕妤家族複起,自己再被扣上迫害貴女的帽子。
對於李婕妤的死,袁蘿更想將這個罪名栽到司空彥的頭頂上。……反正屍體已經讓連延秋封入冰棺了,到時候拿出來利用一下。
對司空彥,就算不能將人殺掉,也要儘可能地敗壞他的名聲,具體如何操作,還要仔細思量一番。
袁蘿慢慢走著,中間禦膳房的兩個小宮女送來晚膳,而壽仙宮的一個女官前來傳淑妃娘娘的口訊,準備趁夜在壽仙宮召開華燈賞梅宴,請後宮諸位姐妹同樂。
兩撥人都沒有認出李婕妤有任何不同。淑妃的女官還跟這位和顏悅色的婕妤娘娘說了幾句話。
空蕩蕩的大殿裡,袁蘿坐在椅子上,感受著身邊一片靜謐。她還挺喜歡這種狀態的,脫離了貴妃這個讓她繃緊的身份,難得鬆懈。
夜色沉沉,袁蘿從東殿出來,沿著曲折的回廊,走了片刻。
前麵是一大片湖水,隔著黑茫茫的湖麵,隱約可見另一側燈光流離,美不勝收。岸邊的梅花林迎雪盛放,樹上又懸了無數的彩燈,將湖邊一大片地方映照的恍如白晝。隔得很遠,隱約看見無數人影正穿梭在雕梁畫棟中。
正是卓淑妃的壽仙宮,在召開華燈賞梅宴。
隔著半個湖麵,一邊是烈火烹油繁花似錦,一邊是無邊落木清寒冷寂。
袁蘿突發奇想,如果自己頂著這個馬甲,去淑妃的宴會上看看,那些個妃嬪,會有多少人能認出自己來呢?
可惜也隻能想想罷了,李婕妤入宮之後就格外低調,被毀容之後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宮中宴席一概以養病為名推拒了。自己不能崩人設啊。
無聊地歎了口氣,正要轉身回大殿。
突然一聲低沉幽暗的音調傳入耳中,袁蘿豎起了耳朵。
音調時斷時續,仿佛是有什麼人在哭泣,幽怨哀傷,細聽之下,卻又消失不聞了。
袁蘿牙齒發酸,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夜色,暗幽幽的宮殿,打了個哆嗦。
自己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決不能相信什麼牛鬼蛇神。不過話說回來,這座宮殿白天才剛剛死過人呢……
其實也有好幾個錦麟司的高手跟著,等著東海王的暗線出現。袁蘿嫌他們潛伏在殿內礙事,將人都打發到宮門外頭的大樹上蹲守。
白天還不覺得,到了晚上,袁蘿真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
她提起裙裾沿著回廊快步返回。
然而越走,聲響卻越發清晰,到最後幾乎近在耳畔。周圍一片黑暗,袁蘿幾乎尖叫出聲,拐過一道彎,她腳步突然一頓。
眼前閃爍著一團光亮,是回廊東邊的樹叢中,燃燒著小小的一堆火,旁邊蹲著一個人,背對著這邊。
太好了,終於見到了一個活人。看模樣是個粗使的掃灑宮奴,正在烤火。
看到活人的同時,那詭異陰森的鬼叫也停止了。袁蘿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抬腳下了回廊。
背對著袁蘿的身影有些僵硬,但很快鬆懈,站了起來。
逆著火光,依稀分辨是個秀氣的少年人。
她打了個招呼,湊到了火堆邊上,在室外吹了大半天冷風,又受到鬼叫的精神摧殘,袁蘿覺得自己從內到外透心涼。
她伸出雙手,往火堆上頭攏了攏,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抬頭招呼旁邊那人,“你是哪個宮的人?怎麼在這裡烤火?”
可惜烤了沒兩下,火苗變小了。袁蘿趕緊拿起旁邊小筐裡的東西,往火裡頭添加。
然而一把東西還沒扔,袁蘿動作一頓。手裡頭的並不是她想象中的枯樹葉,而是一把黃黃的紙錢!
袁蘿整個人僵住了,她突然想到,之前聽到的如影隨形的鬼叫聲,仿佛就是從這個方向傳出的。
同時,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籠罩下來,從剛才就一直沉默的宮人,悄無聲息走到了她身邊。
月黑風高殺人夜,聽了半天的鬼叫,正在心裡最脆弱的時候,你給我來這一幕。
袁蘿上輩子看恐怖片,最害怕的鏡頭,就是主角九死一生,終於發現了一線曙光,看到了熟悉的人或者出路,眼看著就要脫離險境,卻在下一秒鐘出現神轉折……
刺骨的寒意順著後背猛地竄上去,毒蛇一般。袁蘿終於按耐不住,尖叫出聲:“鬼啊……”
可惜她剛開了口,一隻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袁蘿劇烈掙紮起來,她要叫人,前頭還有好幾個高手潛伏在樹上呢。
可堵在自己嘴邊的手鐵鉗子一般,袁蘿張口猛地咬了下去。
一股鐵鏽味傳入嘴中,是人血的味道,同時耳邊傳來詭異的電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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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蘿:???
她難以置信地轉過頭,望著近在咫尺的熟悉麵孔。
顧弈正一臉陰沉地盯著她。
聽見他的腳步聲,最外頭的一隻小黑狗掙紮著站起來,卻架不住後腿傷勢,隻能摔回去。顧弈這才看清楚,十幾隻狗死的死殘的殘,都是出氣多進氣少的狀態了。
他沉著臉色,掀開簾子進了房內,一股濃濃的肉香夾著熱氣撲麵而來。
偏殿角落的火爐子上擺著一張大鍋,咕嘟咕嘟白霧沸騰翻湧而上,將鮮肉和八角胡椒之類的調料香氣蒸騰地四處逸散。
十幾個侍衛正圍在那邊說得熱切。
見他進來,有人熱情招呼道,“快過來吃宵夜了。”
顧弈走近了,聞到一絲血腥味,問道:“哪裡來的肉?”宮中侍衛的宵夜都有內膳房的定例。
“是犬舍送來的,今年新繁育的狗仔,第一次考校,淘汰下來的各侍衛所都分了不少呢。”宮內禁軍有配備的猛犬輔助外圍的巡邏稽查,都是從幼犬就開始訓練的。基本上十裡挑一,中途淘汰的自然沒有活著的價值。正逢隆冬,便被這些人拿來打牙祭了。
這本是侍衛所的慣例,顧弈之前當侍衛的時候也見過。但經曆了家破人亡,再看門外那十幾隻哀鳴待死的幼犬,心裡頭便有點兒不是滋味。
他垂下睫毛,隻道:“你們吃吧,我還有事要忙。”說完轉身去了後衙。
蔡雲衡跟著同僚吃喝了片刻,終究放心不下他,去了後院。
到了宿舍,卻見顧弈正在桌前攤開的一張白紙上揮毫潑墨。見到好友進來,他將畫卷收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開始登基之後女帝甜蜜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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