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點(1 / 2)

這樣,劉才人這個身孕,是從哪裡來的?

妃嬪與外男通奸,可是九族之罪,就算袁蘿這個把持後宮的貴妃,之前看中了那位琴師,也是以召來教琴的名義調戲兩把,並沒有真乾到最後一步。

而且有些事情,高高在上的掌權者犯了,可以遮掩過去,被壓迫在底下的人乾了,那就是滔天大罪。

連延秋低聲道:“臣已經命人緊急鎖拿了劉才人身邊的一眾宮人,其中貼身宮女招供了一件事。”

連延秋的辦事效率極高,招供的宮女已經被帶到了紫宸殿。

“娘娘,我們小主冤枉啊!小主自從入宮以來恪守規矩,貞順有禮,絕沒有乾那等苟且之事,我們小主是被迫的。”

小宮女抽噎著講述了一件喪心病狂的事情。

剛入冬的時候,正逢京城下了第一場雪,夜晚放晴。劉才人是個風雅才女,一時興起,便帶著貼身宮女去後花園的梅林中踏月賞雪。

在林子裡逛了一陣子,劉才人手中的小暖爐涼下來,便讓小宮女拿回去換炭,她獨自留在林中吟詩。

小宮女回去更換了炭火,返回林中,卻不見了劉才人蹤跡。找了好半天,她才在林間一處破敗的涼亭邊上,見到主子的身影。

劉才人正躺在階前,臉麵青腫,衣衫破損,肌膚半露,光潔的大腿上血跡斑斑,讓人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小宮女驚駭欲絕,連忙將奄奄一息的劉才人半背半扶弄回了寢殿裡。

幸而天色已晚,北宮這邊人煙稀少,一路才沒有被人發現。

之後劉才人大病一場,也不敢跟太醫說明真相,隻能照著風寒來醫治,大半個月都下不了床。

本來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著這件事情悄無聲息,劉才人身體也漸漸有了起色,可是,就在數日之前,突然開始嘔吐不止,吃什麼吐什麼,無論是貴妃賞賜的糕點,還是喜歡的粥菜。劉才人家中長輩就有當醫官的,自己通曉些醫術,對這種狀態心知肚明,頓時晴天霹靂,萬念俱灰。

等著腹中的孽種越長越大,事情就要瞞不住了,到時候勢必連累家人,劉才人一狠心,乾脆跳水自儘了。為了防止自己的身孕敗露,臨終前故意趁著小太監香茗出宮的時機,讓他捎帶財物回家,製造成惡奴弑主的表象。

因為被奴仆推入湖中殺害,證據確鑿,仵作也不會仔細檢查她的屍身。而自殺的話,為了排除奴仆毒害等原因,會非常仔細的檢視屍體。

從這種角度來講,劉才人也夠狠心的,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和家人,將黑鍋扣給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奴才頭上。

可惜她一個深閨女子,辦事終究是沒那麼縝密,還是被袁蘿幾個人看出了破綻,章總管為了結案,便命人詳細檢視劉才人屍身,果然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

“照你這麼說,劉才人是被人奸汙,才有了這一次身孕的。”袁蘿皺眉問道。

小宮女哭著道:“請娘娘明鑒,奴婢沒有一字虛言。”

“本宮竟然不知道,這宮裡已經亂到這地步了。”

連延秋低頭:“娘娘息怒。”

袁蘿冷笑一聲:“自古以來,本宮自聽聞國之將亡,才有惡賊權臣穢亂後宮,逼淩妃嬪,沒想到我大裕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一眾宮人除了連延秋,全部跪了下來,人人惶恐,這件事確實曆朝曆代聞所未聞。

從政治角度來講,後宮發生奸汙之事比通奸更加惡劣。通奸隻是奸夫淫、婦的罪,頂多再加上他們身邊的人。但深宮之內妃嬪無故被淩、辱,卻是惡性案件,以下犯上。

連延秋勸道:“娘娘息怒,此事關係太大,不如召來禁軍侍衛,從嚴查證。”

袁蘿看了他一眼,心知肚明,此時傳喚禁軍侍衛統領,有兩個意思,一個是責問失職,第二便是查問罪人了。

宮中守備森嚴,不可能有外男潛入作案,而宮內有這個作案條件的男子,除了太醫,就是侍衛了。太醫衙署那邊值夜看診都是有出入記錄的,不可能隨隨便便跑進來奸、汙宮妃。所以這件事的元凶,幾乎可以肯定,必定在侍衛隊伍當中了。

袁蘿臉色沉沉,“傳苗子方和韋曦來。”

皇宮的守備,向來是禁軍之內的金吾衛和天武衛分工合作。

金吾衛是大裕的老牌禁軍,內中勳貴子弟雲集。五萬精銳拱衛著京城的安危。

而天武衛與之相比,根基就淺薄多了。鹹寧帝在位的時候,一心打壓門閥世家,提拔寒門勢力,金吾衛內盤根錯節,下不去手,乾脆開設武舉,另立新軍,就是天武衛。其中都是新近提拔的寒門子弟,顧良勇在戍守北方之前,就曾經是天武衛統領。如今的苗子方也是後起之秀中的佼佼者。

袁蘿本以為苗子方二十六七的年紀,擔任三品大將已經夠年輕了,等看過金吾衛統領韋曦,才知道什麼叫年輕有為。

韋曦看模樣頂多二十上下,生得極出挑,鳳目薄唇,身姿挺俊,一雙眼睛燦然生輝,便是不笑的時候,眉目間也天然帶著脈脈風流的笑意。正是大裕最受追捧的世家貴公子形象。

在袁蘿這個掌權貴妃麵前,韋曦禮儀端正,但淡漠的眼神顯示出,他內心並沒有太過恭謹。畢竟人家是韋皇後的親哥哥,韋丞相的嫡出幼子,底氣硬的很。

兩人到了之後,袁蘿也沒有耽擱時間,命連延秋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兩人聽明白原委,頓時臉都綠了。

袁蘿有些好笑地看著兩人如出一轍的臉色,還有推托之詞。

幾乎是在連延秋講完的第一時間,兩人齊齊躬身道:“娘娘明鑒,我金吾衛(天武衛)內軍紀森嚴,絕不可能有此惡徒。”

袁蘿擱下茶盞,冷然道:“本宮也原意相信,禁軍侍衛都是潔身自好的。隻是若非侍衛作惡,那便隻能是宮外有惡徒潛入了。”

兩人又黑了臉色,失職的罪名跟隊伍中出了淫邪之徒一樣糟糕,甚至更糟糕。今天宮外惡徒能潛入宮內奸汙妃嬪,明天刺殺皇帝豈不也是順理成章?

“本宮不想聽爭功諉過的言辭,隻想聽到真相和結果。不知兩位將軍能在幾日之內將這惡徒繩之以法。”

殿內一片沉默。

苗子方首先跪地道:“娘娘明鑒,可否請劉才人身邊宮女,詳說事發的經過和細節。”

劉才人身邊的幾個宮女連延秋已經詳細審問過一遍。此時被帶進來,苗子方和韋曦也不客氣,連續詢問了幾個關鍵性的問題,包括事發的時間地點等細節。

最後韋曦問道:“這幾個月你們服侍主子,可有聽到她提起當時的隻言片語。”

幾個小宮女都陷入了沉默,她們一個個麵色惶恐,其實除了當晚貼身服侍的那個倒黴蛋之外,另外幾個還是第一次知曉這件事呢。

韋曦冷著臉:“誰能想起少許線索,便可饒她性命。”

幾個小宮女原本以為牽扯這等宮闈隱秘,必死無疑了。聽聞這句話,便如抓住了一根稻草,勉勵振作起精神,竭力回想。

袁蘿在後麵臉色微沉,雖說她本來就不想要這幾個人的性命,但韋曦的態度,也太過猖狂,這些宮女的處置,都是宮闈內務,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外臣有這份權利了。韋曦卻一幅理所當然的模樣,對他來說,眼前幾個小宮女不過是螻蟻一樣的東西,保下殺掉都隻在一念之間。

其中一個小宮女想了想,突然道:“小主曾經畫過一張畫像,那是兩個月前了,我給小主送茶水的時候,看到她伏案作畫,似乎是個陌生的男子。”

畫像!幾個人又驚又喜,要是有了這東西,追查起來就容易了。

“畫像在哪裡?”

“已經被小主燒掉了。奴婢第二次進去,就看到小主湊在火爐邊上,將東西燒了。”

韋曦眉梢微抽:“那你是否記得畫中之人?”

“奴婢也沒有看清楚,隻隱約記得好像是個少年公子,挺好看的。”小宮女顫聲說著,已經是兩個月前的事兒了,就算見了真人也早忘了,何況是驚鴻一瞥的畫像。

挺好看的少年人!

韋曦眯起了眼睛。

袁蘿眼看著再問下去也不會有進展了,吩咐道:“本宮給你們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後,希望能水落石出。”

然後命兩人退下了。

“你說那一把火是李婕妤放的?”袁蘿吃驚地問道。

連延秋點點頭,他昨晚上帶人救火的時候就發現疑點了。命人暗中盯著毓秀宮那邊,今早從城外返回,立刻雷厲風行將李婕妤身邊的宮女太監鎖拿,嚴刑拷問了一遍。

“毓秀宮的兩個宮女都招認了,雖然沒有親眼看到李婕妤動手,但事發當晚,李婕妤誰也沒帶,去後花園獨自散心兩個多時辰。而且毓秀宮前天說李婕妤晚上喜歡看書,加倍領取了這個月的燈油份例,如今庫房中的一整壇油都不見了。”

袁蘿無語,對這個被原主毀容的女孩,她還是非常同情的。上次去探望了之後,吩咐太醫仔細診治,李婕妤傷勢漸漸好轉。

但她因為毀了容貌,不敢出門交際,在自己的毓秀宮中閉門鎖戶過日子,低調地讓人都忘了宮裡頭還有這個人在。袁蘿問過一次,叮囑內務府不要苛待了她的份例,也就沒有再多管。

沒想到一轉眼給她鬨出這麼大的事情來。不過想想李婕妤原本就是東海王送進來的人,會聽他的命令也在情理之中。

“李婕妤如今人呢?”袁蘿問道。

“今天早晨宮女發現,已經自縊身亡了。”連延秋回道。李婕妤放了那一把火之後,害怕遲早會追查到自己頭上來,憂懼之下,索性一根繩子將自己吊死了。

袁蘿突然感覺一陣壓抑。

“娘娘不必惋惜,此人是罪有應得。”連延秋敏銳地鋪捉到袁蘿的心情,開口勸道。

崇文館大火,雖然撲救及時,依然燒塌了五六座藏書樓,曆代典藏書籍折損慘重,更有好幾個小宮人來不及逃生,葬身火海的。從這點來說,李婕妤確實罪有應得。

“她不過是東海王手中的一把刀,拿刀的人不責罰,卻要刀來頂罪,又有何用。”袁蘿歎了一口氣。

“娘娘說的是,最讓人煩憂的,是這罪魁禍首手中,不止這一把刀。”

袁蘿按住額頭。比起李婕妤來,另一件事情更讓人頭疼。自己秘密準備的奏折,是怎麼傳到東海王那邊的?

如果不是知曉了自己要將他軟禁的手段,也不會這麼急著離開京城。

“這個……暫時還沒有查明。”連延秋道。他本想拿下李婕妤嚴加拷問的,誰知道她畏罪自殺,現成的線索斷了,隻好再從頭查起。

這個宮中,東海王本就有不小的勢力,而且在原作中,隨著司空霖和她日漸不得人心,投效東海王的人越來越多,無論是後宮還是前朝,根本除之不儘。但是現在情況還沒到最敗壞的時候,還來得及整肅內宮,將東海王埋藏的釘子儘快清除。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