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則謙遜地表示,“也不要高興得太早。我還是有那麼一兩個強勁對手的。”
“比如?”這次輪到塞希利婭留了心。
“像是國務秘書羅伯特·皮爾爵士、以及天文學家約翰·赫歇爾先生……”
“等等……羅伯特·皮爾?”
聽到這個才從眼前閃過的名字,塞希利婭重新翻了翻剛剛打算處理的拜訪請求。
一張由標準書法字體寫就的拜訪函上,注明了會攜羅伯特·皮爾爵士一同到訪的訊息。
而這張拜訪函的落款上,則赫然署著威靈頓公爵的名字。
考慮到之前首相對她的幫助,以及個人對羅伯特·皮爾爵士的好奇心。
在午餐結束後不久,塞希利婭就很快從副管家手上接過鋼筆,用優美的花體字在信紙上寫下了同意拜訪的回信。
下午三點的倫敦街道上,一輛印著兩頭紅色雄獅紋章的馬車從唐寧街出發,朝著倫敦西郊駛去。
馬車內,沉默了良久的羅伯特·皮爾,終究忍不住對著自己的首相和政治支持者——威靈頓公爵發問。
“我明白我們已經沒有多少餘地了。但是殿下……我們能寄希望於一個過分年輕的女伯爵,會理解我們政黨現在的艱難處境,並予以幫助嗎?”他的語氣十分急切,而且顯然並沒有對這次的會麵抱太大希望。
這個出身工業資產階級的中年政治家,對大多數的傳統貴族,都抱有一絲警惕。
而一位從小嬌生慣養的女繼承人的政治智慧,也不由得讓他憂心。
坐在他對麵的威靈頓公爵正在閉目養神。
他冷峻的麵龐上,則是被黨爭和內鬥折磨得無以複加的疲憊。
“她的確是一位過分年輕的女士,可這並不意味著她愚昧無知。”
和羅伯特爵士質疑的口吻不同。
威靈頓公爵的口吻裡,則是對特蘭頓女伯爵不加掩飾的推崇。
“何況,她目前唯一表露的政治主張,也無非就是為工人謀求福利。這一點,也恰恰是你想要推進的。向她尋求幫助,起碼你還能保有自己卑微的良心。而不必像我一樣進退兩難。”
話雖如此,羅伯特爵士的眼神中。還是不可避免染上了更大的憂慮。
成熟穩重的他,也不免對政黨的未來憂心忡忡。
馬車很快抵達了目的地。
薩塞克斯宮的門口,穿著一身薄荷綠紗裙的女伯爵親自迎接了他們。
身著黑金號衣的仆從迅速為他們放下了車凳。
“歡迎來拜訪薩塞克斯宮,兩位尊敬的客人。”
這位聯合王國最負盛名的女繼承人微微頷首,向他們優雅致意。
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沒有人會再質疑傳聞中對她美貌的一係列修飾詞彙。
在門廳彼此見禮並短暫寒暄過後,塞希利婭將他們一路領到了薩塞克斯宮的書房中。
這間由黑檀木和大理石裝點的書房,已經見證了太多秘密談話。
落座不久後,沒等男仆來上茶,威靈頓公爵就直接開口道:“特蘭頓小姐,我猜測您已經知悉了目前大選的形勢。”
麵對這位也算看著自己長大的戰爭英雄直白的表達,塞希利婭也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事態已經無以複加了嗎?”她聲音低沉地發問。
“比大家所想象中的還要糟糕一倍。托利黨……托利黨已經無法再繼續前進了。”
要將這個事實宣之於口,對驕傲自尊的威靈頓公爵來說,又何嘗輕鬆。
威靈頓內閣的潰敗是塞希利婭早就預料到了的。
事實上,聯合王國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如果不是憑借威靈頓公爵在戰爭中積累的巨大聲望,他的內閣早就撐不到現在了。
當一個政治家在政治根基和良心中間,選擇了後者時,他的失敗似乎已經是無可挽回的了。
在威靈頓公爵利用自己的權威,強行在上下議院通過了天主教徒解放法案後,他就被自己的政黨內的一部分人,冠以了“叛徒”的名號。
而在他試圖著手改革《穀物法》,降低土地貴族操縱下居高不下的糧食價格時,托利黨內的極端分子已經公開稱他為“超越克倫威爾的叛徒”、“背離教會和國家的小人”。
除了安格萊西侯爵還在黨內為好友勉力支撐外,他大部分的支持者都已經改投了彆的陣營。
連他曾經的心腹,裡士滿公爵都倒向了輝格黨的陣營。
平心而論,威靈頓公爵並不適合首相這個位子。
但哪怕是為了回饋威靈頓公爵在危機時刻中對夏維勒家族的幫助,塞希利婭也還是願意為了對方去努力奔走一番。
儘管他們彼此心知肚明,這樣的努力不過是徒勞無功。
思索片刻後,塞希利婭語氣堅定地說出了自己計劃中對威靈頓公爵的報償。
“如果我能說動赫斯基森先生帶著他的20多個選區站到您這頭。並從諾福克公爵和博福特公爵那裡,再為您購買30個衰敗選區。加上我和外祖父手上的10多個選區,能在大選中對您和您的內閣有所助益嗎?”
饒是出生大工廠主家庭的羅伯特·皮爾,一時間也為特蘭頓女伯爵開口就是幾十萬英鎊的氣魄所震懾。
下議院百分之十的席位,在她的口中,成了稀鬆平常的事。
不過政治家的緘默,讓羅伯特爵士選擇以旁聽者的姿態,繼續聆聽威靈頓公爵對未來的部署。
“太慷慨了,特蘭頓小姐。不過已經並無這個必要了。”聽到塞希利婭理想主義式的承諾,早已習慣於繃著一張臉的威靈頓公爵,也忍不住苦笑起來。
“即使我個人贏了這次大選,托利黨的潰敗也在所難免。而隻有將忍痛將所有的腐肉一一剔除,托利黨才能重獲新生。這個國家的保守主義者們,才能找到繼續前進的方向。”威靈頓公爵已經下定了決心。
心有所感的塞希利婭,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一旁的羅伯特·皮爾爵士。
“看起來,您已經為自己挑選好了接班人?”塞希利婭好奇而不失禮貌地打量著眼前的政治家。
說起來,塞希利婭對這位國務秘書倒不怎麼熟稔。隻聽說對方好像重塑了倫敦的警察製度。
“雖然他的理念和我並不完全吻合,但他依舊值得我托付政黨的未來。”
聽到老上司對自己的高度評價,羅伯特爵士嚴肅的臉上,也不禁浮現了動容的神色。
“您想要我怎麼做呢?”塞希利婭轉向威靈頓公爵認真發問。
“帶他到輝格黨人那去!”
威靈頓公爵的語氣中,滿是孤注一擲的決絕。
“他會在那裡找到新的盟友!而我要拜托您為他撬開輝格黨人的大門!”
此刻的他們,都明白了威靈頓公爵話語中的未竟之意。
以塞希利婭的美貌和財富而言,隻要她願意出席活動,幾乎每個輝格黨人都會樂意,把紅地毯從皮卡迪利廣場一直鋪到薩塞克斯宮門口。
塞希利婭也很快領悟了威靈頓公爵的意圖。
托利黨分崩離析,輝格黨也並非鐵板一塊。
總有些不甘於格雷伯爵驅使的輝格黨人蠢蠢欲動。
甚至從聯合王國的曆史來看,輝格黨也不會永遠掌權,永遠如日中天。
而哪怕艱難無比,聯合王國政黨的平衡和秩序,依然要被重新構建。
“此外,您不需要再為他多費心,請相信皮爾的能力。他很快就能適應自己的新角色。”威靈頓公爵也並不想利用自己對塞希利婭的幫助,而將她拖入無謂的黨爭。
聽到威靈頓公爵的安排,羅伯特爵士張口想要說些什麼。
不過在他的話語出口前,塞希利婭先行打斷了他。
“我明白您的想法了。”她對著威靈頓公爵鄭重點頭。
接著她又向羅伯特爵士說明了她的安排,“那麼,尊敬的羅伯特爵士。明晚上在倫敦德裡侯爵的府邸,有一場舞會要舉行。請您在晚上7點鐘抵達薩塞克斯宮。我們將乘坐我的馬車一同前往。”
麵對威靈頓公爵殷切的目光,想到即將墮入深淵的托利黨,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再留給羅伯特爵士猶豫了。
“那麼,一切就拜托您了,特蘭頓小姐!”
就這樣,這位日後赫赫有名的大英帝國首相,終於決定邁出自己政治生涯轉型的關鍵一步。
而他又會帶領政治鬥爭中殘存的保守主義者,走向何方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