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煙直視著嵐望舒的雙眼, 神色肅穆地緩緩道:
“望舒,你知道,亞特蘭憲章裡, 寫進第一頁的,有關生命之樹的法則,是什麼嗎?”
嵐望舒喃喃, “生命之樹的法則?”
容玉煙點頭,將答案直接講出來:
“我們感知一切,但我們絕不妄圖改變。”
“我們感知一切,但我們絕不妄圖改變……”
嵐望舒低聲複述著, 然後眉頭漸漸擰緊。
就聽容玉煙平緩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是亞特蘭得以立國的根本之一,也是整個蟲族能夠延續下去的重要基石。
“望舒,PTG 在做的事情,就是試圖動搖這塊基石。
“你是皇子,是克羅恩家族重要的一員,你是要回歸皇室的, 以後, 你很可能會繼承儲君之位,甚至,會坐上皇宮裡最高的那張王座。
“所以, 你必須要懂得,從現在開始,你需要嚴格自律, 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不要做不符合你皇子身份的事,不要給質疑你的地位的蟲,還有試圖阻撓你回宮的那些蟲, 留下把柄。”
說到這裡,容玉煙停頓片刻,然後說:
“過多地牽涉進 PTG 這個地|下|組|織中去,甚至受到他們的蠱惑,去做一些有違憲章的事,一旦被內閣發現,罪名坐實,望舒,你的儲君之位,甚至你皇子的身份,都會保不住。
“你現在正處於敏感時期,根基不穩,不要做引火燒身的事。”
聽到這裡,嵐望舒恍然明白了容玉煙的立場——
容玉煙,仍舊還是他的舅舅,是他聯姻的對象,是他最堅實的後盾。
容玉煙願意無條件地將自己的一切資源、甚至自己的身體,都獻出來,以確保嵐望舒可以順利回到皇宮,坐上那個按照亞特蘭帝國的律法,原本就該屬於他的位置。
站在容玉煙的立場上,他沒有錯,他的目標非常明確——讓嵐望舒成為皇子,成為儲君,乃至最終成為君王。
這也是容玉煙認為最正確,也是嵐望舒最應當去走的一條路,他始終不遺餘力地確保嵐望舒的行動軌跡,始終都在這條路上,不會出現偏差。
可是,如果這條路,並不是嵐望舒最想走的那條路呢?
如果回歸皇室,和嵐望舒內心真正想要的,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衝突,那該怎麼辦?
“舅舅,在你心裡,保住我的皇子身份,比查清我雌父死亡的真相,捉到幕後主謀,更重要嗎?”
嵐望舒問。
容玉煙直直地回望著他,篤定點頭,“是。”
嵐望舒又問:“甚至,你覺得,為了讓我可以有朝一日,坐上那張高高在上的王座,哪怕現在有一定的可能,我們可以改變過去,救回我的雌父,你也不願意嗎?”
這一次,容玉煙怔了片刻,然後說:
“望舒,這是兩碼事,我說過了,我們不能改變過去。
“生命之樹法則裡很明確地講了,我們感知一切,但我們絕不——”
“——我們絕不妄圖改變?”
嵐望舒不待容玉煙講完,便自己替他接下去,
“舅舅,這隻是一條亞特蘭帝國製定的法則,是那幫製定憲章的蟲,自設限,不是嗎?
“隻是因為這幾百年來,沒有蟲撼動憲章裡的條款,那便是真理了嗎?
“從來如此,便對麼?”
從來如此,便對麼……
幾乎一模一樣的話,曾經,從另一隻雄蟲的口中,講出來過。
想到那雄蟲的下場,容玉煙渾身的血液都凝固,手腳變得冰涼,他用力閉了閉眼,然後一字一頓說:
“殿下,注意你的身份!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你與我私下裡講,也就罷了,但決不允許在公眾場合妄議!”
……殿下?
此時,不再是他的舅舅,又重新做回那隻統帥星際軍的上將了嗎?
想到這裡,嵐望舒冷笑,反唇相譏:
“將軍,如果我執意要質疑亞特蘭的憲章呢?如果我偏要去接觸 PTG 呢?你會怎樣?
“讓你派在我身邊盯梢的那一批軍雌,將我扣押、甚至軟禁起來?”
容玉煙回望著嵐望舒,冷冷開口:
“如果必要,我會這麼做。”
嵐望舒一顆心沉入穀底。
他早該想到的,哪怕他的舅舅是從聖保羅社會化撫養院走出來的雌蟲,可他現在已經坐到了星際軍統帥這個位子,是帝國唯一五星上將,身份如此尊貴,早已經不是曾經那個貧民。
容玉煙的立場,是站在王公貴族那一邊的。
如果不是堅決擁護亞特蘭現有的律法和統治階級,容玉煙這樣一隻沒有背景的雌蟲,如何能坐到現在這個位子呢。
容玉煙,他已經是當權者,他不會為了過去,放棄自己的既得利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