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周秀玲不好意思來見嫂子,就請胡小娘代勞,領著孩子來跟楚氏正式告彆一下。
她當然知道這是誰捏的,卻並不稀罕瘟生用泥娃娃來示好,便扔到地上一腳踩得稀巴爛。
可如今,不能生養的楚氏走了,卻來了個高門大戶正懷著身孕的謝氏,胡小娘自然前途一下變得晦暗,心情難免鬱結。
司徒晟看著她的眼睛道:“寫字可以靜心怡情,我看你平日喜歡繡花,繡多了總會累眼睛,偶爾寫大字調劑一下,也很不錯。”
可這粉嘟嘟的布料子,她當差也用不上,怎麼好讓司徒大人付銀子?
隻是她自己的親生母親,在模糊的記憶裡也僅存下滿臉的濃妝豔抹和不耐煩的呼喝。
用胡小娘的原話講:“我爹要是早知道周家這一團亂,他就是再大的官,也不會讓我給他家做妾。”
這次見到了楚琳琅,鳶兒緊緊抓著楚琳琅的衣袖,小聲問母親何時回家。
鳶兒沉默了一會,又問:“那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
看著楚琳琅氣得小臉緊繃,雙頰漲紅,司徒晟似乎猜出了她在氣什麼,又說道:“那日他酒飲得太醉,我已經提醒了周大人慎言,不要害了孩子的前程,又讓他的小廝將他送回去了,並無彆人聽見。”
直到出了布行,司徒晟才緩緩說出他今日在同僚酒宴上巧遇了周大人。
楚琳琅見大人這麼說了,連忙接過了字貼,表示自己定要勤加練習。
若是換了彆的男人,這樣的直勾勾看人當真是無禮至極。
謝家的銀子很快就送到了,果真是加倍的好大一筆,雖然距離買京城店鋪房宅還有些距離,可是對於楚琳琅來說卻有了可以安身立命的本錢。
說起來,楚琳琅以前看胡小娘彆扭,與她並不交心。
鳶兒較之同齡的女娃,要早熟很多,她其實老早就在祖母跟父親的話裡,還有家中婆子的閒言碎語裡知道,楚琳琅並非她的生母。
隻是如今,曾經掐得臉紅脖子粗的兩小兒俱已經長大,往事也都成了不可提。
另外醉漢的話題扯得太遠,還一不小心說出了楚琳琅其實不能生養,連膝下唯一的女兒也是掛名的事實。
司徒晟為自己與周家的官司忙前忙後,不能不識好歹,莫說讓她寫字,就是讓她入江擒龍也得客氣地下水試一試啊!
小琳琅舍不得遷怒難得的零嘴,便試著嘗了一口。
司徒晟這才知,那日他跟楚琳琅談論鳶兒的歸處,為何楚琳琅表示不能帶孩子走了。
當琳琅目送她們走後,也準備打道回府,可轉身的功夫,卻看見司徒晟帶著觀棋正立在自己的身後。
英俊的男人一時停筆走神,修長的手指在桌邊的那張寫滿“琳琅”的廢紙上遊曳,順著不甚流暢的筆畫,一筆筆勾描……
他又不是花花紈絝子弟,怎麼好穿這麼豔的色?
不過司徒晟並沒有再提,隻是看著楚琳琅一身素寡的靛藍道:“……為什麼穿得這麼老氣?不像是你的衣。”
司徒晟卻說這布料子是買給她的,她年歲不是很大,不必刻意穿成四五十歲的老媽子。
所以連著司徒晟給她的銀子,一並準備先存在京城保靠的錢莊裡生些利錢。
結果在泥娃娃的肚子裡另有乾坤,居然包著一小塊油紙包的麥芽糖。
趙氏被兒子罵得轉不開臉,便罵楚琳琅生事,這等禍水休了就對了,乾嘛還要給她補一份和離書?總之是一團亂。
楚琳琅聽了司徒晟的話,卻是氣得渾身亂顫。
所以楚琳琅看了看後,借口要做早飯,準備出書房。
他印象裡的楚娘子,總是一身紮眼的粉紅,好似翻飛的花蝶,明媚張揚,在人群裡一眼就能辨出來。
想起那日他奚落楚琳琅冷心腸的話,司徒晟心裡不甚舒服,恰好借著買布料的機會,便跟楚氏賠一聲不是。
司徒晟卻從泥俑一旁的書架上抽出本字貼給楚琳琅:“這本字貼適合初學者臨摹,你有空可以練一練。”
楚琳琅苦澀一笑,摸著她的頭道:“鳶兒,我……與你父親已經和離了,那不再是我的家。”
這麼大一筆,她不好學司徒晟的樣子,隨便扔在破水缸裡。
畢竟周家原配不能生養,胡氏雖然是做小妾,可生下的兒子能繼承家業。
楚琳琅聽了,隻是笑笑沒有接話。胡氏當初肯嫁過來的心思,她一想就明白。
司徒晟卻淡淡道:“楚娘子不必客氣,這……就當是在下的賠禮了。”
這怎麼使得?楚琳琅立刻搖頭,可看司徒晟堅持,她便搶著付銀子。
可楚琳琅卻不擔心司徒晟垂涎她的美色。司徒晟知道她的底細——她是個下堂且不能生養的,有什麼可值得司徒大人貪圖的?
熱鬨的街上不是說話的地方,所以琳琅就帶著她們一起去了附近的茶樓,開了間包房吃茶。
聽了楚琳琅的話,她低聲道:“我知道,父親和祖母都欺負你,待我長大了再去找你,絕不叫你一個人在外受苦。”
可如今自己出了周家,再看胡氏小娘,心態較之從前平和了不少。從胡小娘的嘴裡,楚琳琅也終於知道了司徒晟替自己討還公道的大概。
楚琳琅遲疑笑道:“我一個女子又不考學,隻記記賬,用不到的。”
楚琳琅看著鳶兒,搖了搖頭,然後摸著她的頭輕聲道:“鳶兒要知道,女兒大了便要出嫁,不會跟父母長久在一處,隻是你我分開的卻比其他的母女要早些。你若想我,以後便如此見見,一起吃吃茶。可你要記住,不可在祖母、父親,還有新嫡母麵前再提起我……你也大了,讀過許多書,該要懂得這其中的道理……”
楚琳琅又是勸慰著胡氏,同時給她塞了銀子,請她以後代為照顧鳶兒一二。畢竟謝氏進門之後,周家的孩子也會變多,到時候恐怕下人照顧不周。
胡小娘許是懷孕的緣故,加之感懷自己肚子裡的孩兒,看著這樣的情形,哭得不能自已,哽咽得喘不上氣兒。
可當她看到司徒晟拿起一匹湘妃色的綢子時,連忙道:“大人……這顏色不大適合你吧?”
看見了琳琅,鳶兒頓時甩開了胡桂娘的手,歡脫地奔了過來,而胡氏也挺著肚子走了過來,給楚琳琅施禮。
若鳶兒有頭疼腦熱時,胡氏肯代為多費費心,她感激不儘。
陛下跟前的紅人,勸人的功夫都是一流的。
打扮男人,楚琳琅最在行。周隨安如玉公子的美名,有一半都是她的功勞。
當她帶著冬雪從錢莊出來的時候,突然發現街對麵正立著胡桂娘和她的小丫鬟。
不一會的功夫,她就挑選出了適合司徒晟的清雅布料。
說完,她抬頭看向了司徒晟,卻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的臉走神。她不由得摸了摸臉,疑惑地問:“怎麼了?我臉上有臟東西?”
琳琅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他有何事須得跟自己賠禮。
她寧可被人誤會鐵石心腸不顧兒女,都不願說出鳶兒的身世,可是姓周的二兩黃湯入腹,嘴上就沒有把門的了。
等鳶兒吃上了茶點,琳琅這才得了空與胡小娘說說話。
聽了她的解釋,司徒晟笑了一下,然後道:“過幾日宮裡有宴,我得走走過場,卻沒有合適的衣服,你正好幫我挑選些布料。”
胡小娘說著這些時,並非隻是閒說八卦,而是憂心忡忡。她身為周家妾,又懷著身孕,對那位未過門的謝家小姐更是心有忐忑。
之前因為討論鳶兒的緣故,楚琳琅曾跟司徒晟有過口角不快。所以這次,楚琳琅也很擔心司徒晟再挑起這話頭。
這樣能逼走原配的女子,該是怎樣的厲害人物?而且,謝二小姐也懷有身孕,到時候她這個也懷了身孕的小妾又如何自處?
這看似精明不肯吃虧的女子,竟然默默替夫君養育私生的女兒這麼多年,而且就算和離了,也一直隱瞞著實情,不肯作踐孩子的名聲。
楚琳琅無奈點了點頭,抿了抿櫻唇道:“算了,周家的家事,已經不需得我操心了。”
楚琳琅低頭看看衣服,微微一笑:“我如今是您府上的管事婆子。您看滿京城哪個府裡的管事在主子跟前穿紅掛綠的?這靛藍的顏色看著多沉穩乾練!”
小小的一塊,不一會就化乾淨了,味道在回憶裡應該是甜極了……
司徒晟坐在還有餘溫的椅子上處理公務,偶爾抬眼,透過半開的窗,可以聽到廚房裡傳來的悠揚小調。
司徒晟豈止沒有適合入宮的便服,簡直都沒有一件新衣。楚琳琅點頭應下,便跟司徒晟一起去了布行揀選。
不過最後,楚琳琅還是將銀子塞給了她,又給鳶兒買了兩包糕餅,讓她們帶回去。
於是她接過了字貼,哼著江南老家的小調,一路歡暢地去了廚房。
這幸好隻有司徒晟聽見,若是被旁人聽到,鳶兒以後怎麼嫁人?有他這麼當爹的嗎!
原來司徒晟今日參加了同僚家宴,飲了些酒,便一路走過來消散酒氣,正好看見了楚琳琅跟鳶兒揮手告彆的場景。
自己身上的靛藍婆子服,因為是當差的衣著,是從少卿府賬麵上走的。
第二日,在院牆根下常坐著學繡花的小矮凳上,她發現了一個捏得栩栩如生的泥娃娃。
胡氏哪肯收,直說大娘子客氣,她照顧鳶兒是應當應分的。
那日周隨安被謝勝罵得狗血噴頭後,回去便跟母親大吵了一架,情形之激烈,簡直嚇壞了過門沒多久的胡氏。
其實今日胡小娘領著鳶兒見楚琳琅,是小姑子周秀玲的意思。鳶兒從楚琳琅走的那天後,就時不時哭鬨,想要見見母親,可是每次都被趙氏訓斥。
周大人似乎心情不太好,喝悶酒喝得太多,最後非拉著司徒晟到一旁絮絮叨叨個沒完,交代他一定要照顧好楚娘子。
趙氏被兒子指責鼠目寸光,而安姨母打秋風的行徑簡直罄竹難書,害得他在未來嶽丈麵前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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