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搖著他胳膊說:“乾嘛這副表情,我又沒吃虧,笑一笑嘛。”
席豐平看著他們,眼睛咕嚕嚕的轉,忽然腦袋被敲了一下,仰頭對上舒弈笑吟吟的臉。
“彈弓不要了?”
“要,哥你教我怎麼用彈弓打人吧,鐵蛋他們老欺負我,我們去打他。”席豐平眼巴巴的央求道。
舒弈毫不猶豫的拒絕,“那不行,彈弓不能打人,太危險了。”
“可他們總打我。”
舒然聽到這話,走到他麵前蹲下,看著他認真的說:“那你打回去。”
被人欺負得學會自己反抗,忍讓和解或是讓彆人出頭都是治標不治本,總躲在彆人身後早晚會吃虧,這是她從蘇媛媛身上得到的教訓。
席豐平手背在身後,噘著嘴委屈的說:“我打不過他們。”
“這個他們可以教你。”舒然回身看向席策遠和舒弈。
吃飯前,苗向紅帶著廖雪華走了,飯快吃完的時候,席二爺爺倒是回來了。
他是大隊的赤腳醫生,平時在衛生所坐診。
今天舒然來的時候,他剛好去村民家出診,在那忙了小半天才回來。
席二爺爺要再晚回來半小時,估計舒然他們就要回城裡了。
他屁股還沒坐熱,喝完水看見席老太太拚命給他使眼色後,就提出給他們把脈看看身體情況。
席二爺爺收回手,跟舒然說:“挺好的,沒什麼問題,你們回去多喝水。”
輪到舒弈後,舒然看到席二爺爺眉頭皺了一下,心立馬揪起來。
“二爺爺,怎麼了嗎?”
舒弈倒是淡定,臉上的笑就沒落下來過。
席二爺爺看了他一眼,“沒事,小毛病,有點上火,身體還有點虛,待會到我那拿幾服藥吃。”
舒然不好意思的問:“是不是吃核桃杏仁吃多了呀?”
她這段時間天天往舒弈那塞吃食,天天逼著給他喝麥乳精,現在想來可能是這些東西吃多了上火。
席二爺爺笑嗬嗬的說:“都有可能,以後彆吃太多。”
後麵舒然席策遠繼續在這坐著,等舒弈拿完藥再走。
帶舒弈回住處的路上,席二爺爺用篤定語氣說:“你失眠比之前加重了吧。”
“您真厲害,是比之前嚴重一點,但還好。”
聽舒弈嘴硬,席二爺爺也不多說什麼,上次他去城裡參加婚宴,看舒弈臉色不好給他搭脈,那時候就診出來他心火旺,肝氣鬱結,夜裡失眠多夢。
他當時就勸舒弈少想事多休息,估計是沒有聽進去。
“喏,一天一次,這一副可以熬兩次。”席二爺爺藥包遞給舒弈,忍不住說道。
“我還是那句話,少想事多休息,你一個年輕人,有什麼事情想不開的,放寬心好好生活,身體健康以後才好成事。”
“謝謝二爺爺,您費心了。”
席二爺爺搖搖頭,“這沒什麼,你們小輩過得好就行,哎呦,天不早了,你們趕緊回去,太晚不安全。”
入冬後天黑的早,從郊區回城得兩個多小時,他們明天還要上班,為了安全席老太太也不能再留他們,一家人把舒然他們送出村口好一段距離才停下。
席二嬸摘了一些自家菜園的菜給他們帶上,“然然,小弈,策遠閒了再過來。”
“好,謝謝嬸嬸。”
舒然坐上席策遠自行車後座,揮手跟眾人告彆,目光落到席豐平身上時,朝他眨了眨眼睛,作出鼓勵的手勢,“加油。”
晚上九點多,舒弈回父母家,舒然兩口子回機械廠家屬院,一開門看見地上有張紙。
“嗯?什麼東西?”說著,舒然彎腰撿起來,紙上隻有幾個字,卻讓她心情一沉。
【陳婆婆去世了,齊波留】
舒然沉默的把紙條遞給席策遠,他看完也沒說什麼,兩人對視一眼,又穿上鞋出門了。
路上舒然將頭埋在席策遠背部,濕冷寒風吹得她身體發冷。
陳婆婆身體不好的情況早有端倪,他們每次去都感覺她身體越發差,也做好她離開的準備。
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陳婆婆居然連冬天都沒熬過。
舒然意識恍惚,不知道什麼時候到的陳婆婆家,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站在陳婆婆家門口,腳步怎麼都邁不出去,她回握住席策遠的手,輕聲說:“我有點害怕。”
席策遠側身抱住她,手放在她後背安撫,“害怕就不進去了,待會你在門口等我,我過去看看。”
舒然搖搖頭,“等一下。”
她頭埋在席策遠懷裡,深吸了幾口氣,仿佛是從他身上汲取力量。
緩了一會,舒然抬起臉,“走吧。”
兩人把車放在屋簷下麵,推開院門走進去。
院裡隻有他們手電筒的光,能看到這裡的景象。
他們兩天沒來,那一小片菜地變成光禿禿一片,廚房窗台上掛著的大蒜沒了,其他雜亂的東西也都被收起來了,院子收拾的很乾淨,卻顯得很冷清。
先前吃飯的東屋改成陳安單獨睡的房間,席策遠看見裡麵有微弱的亮光,走過去敲了敲門。
齊波聽見聲音打開房門,看到舒然和席策遠後鬆了口氣。
他作為陳婆婆鄰居,跟席策遠打過幾次照麵,說了句,“來了。”
席策遠點頭,“婆婆呢。”
“出去說。”
齊波披著厚外套,站在院裡跟他們交代情況,“我早上來的時候人已經去世了,可能是夜裡的事,我把她上報到街道,街道來人把她送去殯儀館了,之後的事他們會處理。”
這片住了不少孤寡無依的老人,有些是黑戶,街道雖然不能給他們很多補助,但會給他們處理後事,也算是一種照顧。
說著,齊波從兜裡拿出來一個信封,“這是她留的信,上麵有你們家的地址,讓我給你們遞個消息,裡麵還有點錢。”
席策遠看了信,把信封封好還給齊波,“這錢是給你的,你收著吧。”
齊波也沒客氣,收回信封繼續說:“你們來了那我就先回去了,陳安一直沒哭,你們要注意一下,還是得想辦法讓他哭出來,彆憋壞了。”
街道的人處理陳婆婆後事時,陳安全程參與,他不哭不鬨,安靜的過分。
齊波走的放心,既然陳婆婆托他帶信,肯定是安排好陳安的去向,加上那是舒弈的妹妹和兄弟,他覺得他們兩口子肯定靠譜。
晚上冷得厲害,齊波抱著胳膊溜了。
房間裡麵燒著爐子,暖的讓人頭腦發沉。
陳安睡在床裡側,麵朝牆壁,整個人蜷成一團,舒然兩人走到床邊,發現他動了。
陳安坐起來,呆呆的看著他們,不知道是被吵醒了還是一直沒睡。
舒然張開胳膊叫他:“安安來這邊。”
話音剛落,陳安順從的來到床邊,抱住舒然不說話。
席策遠在旁邊摸了摸他的頭,“先去哥哥姐姐家玩幾天好不好。”
聽見奶奶兩個字,陳安鬆開抱著舒然的手,回到剛才的躺著的位置。
舒然以為他不願意跟他們回去,還想開口,看到陳安從床鋪下麵拿了一個東西過來,放到她手裡。
這東西舒然熟悉,是存折,她有四本,都是家裡人給的。
陳安小聲說:“奶奶說把這個給你們。”
存折裡還夾著一張紙,舒然把紙抽出來,掃了幾眼感覺眼眶發熱,強忍著情緒把存折和信遞給席策遠。
紙上是幾句囑托,還有財產處理問題。
房屋和存折裡一半的存款是留給陳安的,另一半存款給席策遠,拜托他給陳安找個好人家。
存折裡麵的錢不算多,216塊,是陳婆婆這麼多年精打細算攢下的積蓄,寄托著她對陳安的拳拳愛意。
席策遠看完信後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陳婆婆感覺自己身體熬不住後,就開始找能收養陳安的人家,找來找去總是不夠滿意,他跟陳婆婆提了自己想法後,陳婆婆吊精神的那口氣就鬆了下來。
他心中有些歉疚,要是收養的人家一直沒找到,陳婆婆能再堅持幾年也說不定。
但其實,陳婆婆走前十分感激席策遠。
她身體病痛不少,每一天都在咬牙堅持,心中的包袱落下後,她終於能安下心來。
昨天陳婆婆察覺自己生命臨了,收拾好院子,留了信,給陳安打了預防針,在睡夢中安詳離世。
她這輩子受了不少苦,能平和不痛苦的離開也是一種幸運。
席策遠走到櫃子邊,拿出裡麵陳婆婆提前給陳安收拾好的行李,一手抱著陳安,一手牽著舒然走出門。
見陳安對離家的事情不抗拒,席策遠下一步就讓他自己鎖上院門。
但當陳安拿著鎖不願意扣,表現出抗拒時,席策遠也沒有勉強他,替他鎖好院門後就帶他回家屬院了。
*
休息日過完大家都要上班,家裡沒人能幫忙帶著陳安。
趁席策遠回臥室換衣服,舒然跟他商量著把陳安帶去辦公室的想法。
席策遠本來想把陳安送去托兒所,但舒然說:“托兒所的孩子都太小了,他呆在那肯定很孤單。
錢潔也帶過她侄女來上班,我也可以帶他去,而且他挺乖的,不會影響我工作。”
“好,要是影響你工作了,就送來車間給我帶。”
舒然看陳安洗漱完,給他挑今天穿的衣服。
陳婆婆考慮的很周到,給陳安帶的基本都是新衣服,裡麵有幾套新打的毛衣毛褲。
舒然提著兩件棉衣衣服問陳安:“安安,你穿這個藍色的,還是綠色的?”
他看了看舒然,隨即選了左邊的綠色。
“好耶,跟姐姐的衣服一個顏色。”
舒然身上穿著燕麥色的高領毛衣和綠色的厚外套,大部分頭發都彆再耳後,臉頰兩側留了一小縷碎發,顯得她臉又小又白。
十一月下旬,溫度一天比一天低,舒然看外麵飄著細雨,回房間拿了條黑色圍巾給陳安戴上,又怕他凍臉,把圍巾往上拉了拉。
席策遠騎車帶他們去後街吃小籠包,在那遇見季昀錚。
季昀錚看見他們三個後,心上被潑了一盆冰水。
舒然知道這個孩子,相處的還十分融洽,他白激動一晚上了,還以為跟舒然的關係能有轉機,原來都是做夢。
小籠包店裡的生意很好,空出來的座位很快就會被補上。
席策遠的視線隨意掃過他,見店裡沒位置也沒停留,打包幾份小籠包和豆漿去廠裡吃。
舒然牽著陳安跟席策遠在四車間樓下分開,上樓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開口喊道:
“哥,你怎麼到這來了?”
舒弈扭頭,看見妹妹拉著一個小孩,挑眉問:“這誰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