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許玲前段時間搬進大院,晚上搬完家撞見席策遠給這姑娘推秋千,聽旁邊的鄰居說了一嘴,才知道他在跟舒弈妹妹處對象。
她半信半疑的過去打了個招呼。
當時舒然鼓著臉坐在秋千上,席策遠一邊推一邊哄她,眉眼間不見一絲冷冽,這一幕令許玲大跌眼鏡,這才相信剛才聽到的話。
她走上前跟席策遠敘舊,沒想到他還跟讀書時候一樣,說兩句就沒話了,許玲怕尷尬,就先離開。
今天許玲遠遠看見舒然,直直朝她走過來搭話。
見許玲眼眸促狹,舒然笑而不語,說了一聲就推著車往家的方向走。
許玲搖搖頭,漂亮是漂亮,但年紀小沒定性,最後不一定能成。
舒然不知道她的想法,把車鎖在車棚裡轉身上樓,才走到三樓就聽到一陣抽泣聲,她腳步一頓,皺起眉頭往上走。
四樓門口站著一個纖瘦的女人,彎著腰在翻找什麼 。
舒然站在緩步台上,仔細看了幾眼,疑惑出聲:“姑姑?”
纖瘦女人抬頭,露出淚眼婆娑的秀氣臉龐,眼睛和嘴角有些青紫,她不好意思遮了遮臉上的傷,硬扯出一個笑:“你是,然然。”
她是舒然的親姑姑舒曉華,十幾年前嫁到外省,中間回來過幾次,每次待了半天就走。
舒曉華下了火車就來了,在門口等急了就開始翻找藏的備用鑰匙。
舒然看見她臉上的傷,快步上去打開門讓她進去。
舒曉華拘謹的坐在凳子上,喝了口杯子裡的水,小聲問:“然然,你爸媽什麼時候回來?”
“一會就回來,姑姑你吃飯了嗎?”
舒曉華:“吃了。”話音剛落,她肚子響起咕嚕嚕的叫聲。
“我還沒吃呢,我去食堂打點飯,你待會再吃點吧。”舒然當做沒有聽到,拿出抽屜裡的紅藥水棉簽和鏡子,放到她麵前,然後拿上飯盒去紡織廠打飯。
陳薇跟丈夫在食堂排隊打飯,偶然瞥見舒然拿著飯盒排在隔壁隊伍,眼中劃過驚喜。
她把飯盒塞給席長明,自己朝舒然走過去,眼中的喜愛幾乎要溢出來,“然然。”
舒然扭頭,麻花辮隨著她的動作一晃,笑容靈動,“陳姨。”說完,她又對後麵的席長明揮了揮手,“席叔。”
在外不苟言笑的席長明點點頭,眼神很是溫和。
陳薇興致勃勃的一邊陪著舒然排隊,一邊跟她說話,要幫她付錢的時候發現錢都在丈夫那,轉個身的功夫,舒然已經付過錢了。
舒然想著舒曉華應該很餓,打了幾個花卷和兩葷一素的菜,婉拒陳薇一起吃飯的邀請。
她帶著飯盒回到家,發現爸媽已經回來,且家裡的氣氛不是很好。
舒曉華蹲在地上埋頭嚶嚶哭著,一向溫和的舒父鐵青著臉訓斥她,李芩擋在他身前,地上有一大灘水跡,旁邊躺著暖水瓶,裡麵的水銀膽碎了滿地。
“爸,媽。”
李芩偏頭看見女兒回來,忙拉住丈夫,“囡囡回來了。”
他不想當著女兒的麵發火,表情緩和了些,拿起妹妹的行李,“起來,你這幾天去招待所住。”
舒曉華站起身,垂著頭跟著他出去。
他們經過時,舒然把飯盒交給舒父,他看著女兒乖巧的臉,心裡的氣順下來一些,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啊。”
他們走後,舒然問了兩遍,李芩不想說,打岔打過去了。
晚上舒弈回來,看見門口簸箕裡的水銀膽,等舒然跟席策遠見完麵上樓,問她:“姑姑今天來了?”
“你怎麼知道。”
舒弈對著簸箕揚揚下巴,語氣嘲弄,“她每次來,爸都會摔暖水瓶。”說完拿起簸箕倒進鐵皮桶,拎著鐵皮桶去倒垃圾。
舒然拿著手電筒跟在他身後小聲嘀咕,“我怎麼沒發現。”
“你有聽到他們說什麼了嗎?”
“沒有,但姑姑這次沒走,爸送她去招待所了,哥,爸為什麼這麼生氣啊?”
舒弈瞥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說:“我上哪知道。”
“哼,你肯定知道,你就是不想告訴我。”舒然打著手電筒晃來晃去,發現他腳上還穿著舊鞋,“你怎麼不穿我給你買的鞋啊?”
“下次穿。”
家人都對舒曉華的事諱莫如深,舒然也不會再問,但沒多久,事情就迎來轉機。
李芩讓舒然到招待所去給舒曉華送餃子,她出了大院被一個抱著小女孩的黑壯男人攔下,用帶方言口音的普通話問話。
他語速快,話音又含糊,舒然聽不太懂他的話,隻大概知道他在找人,蘇還是舒她也分不清。
找姓舒的人,舒然的警惕心一下就提起來了,她擺手表示自己聽不懂,男人狐疑的看了她幾眼,剛好抱著的孩子哭了,趁著他哄孩子的功夫,舒然趕緊騎著車走了。
她在路邊悄悄的看了一會,見男人抱著孩子被攔在大院門口進不去,這才鬆了口氣。
到招待所後,舒然找到舒曉華住的房間,把餃子送給她。
幾天過去,她臉上的青紫淡了一些,不仔細看基本看不出,整個人不像之前那般怯懦,眼裡也有了光彩。
舒然本來想跟舒曉華說黑壯男人的事,但看著她比剛來時候明顯好一截的精氣神,又止住了話。
剛才那人不像善茬,萬一姑姑臉上的傷是他打的,說出來隻會讓她徒增害怕。
舒曉華把餃子倒在飯盒裡,猶豫的問:“然然,你爸這兩天怎麼樣?”
“還好。”舒然接過保溫桶就準備走了,她不放心,待會要去廠裡找舒弈。
舒然騎著車往機械廠走,忽然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停下車回看了一眼,看到一個拄著拐杖的年輕女人。
女人她興奮的朝著舒然揮手,“妹妹,舒然妹妹。”
聽到這個稱呼,舒然才認出來她是住院時的病友,周時盈。沒想到離開醫院後,她們居然在路上碰到了。
見周時盈艱難跳動,舒然掉頭騎回去,停在她麵前問:“時盈姐。”
“好巧啊,妹妹你待會要去哪。”周時盈從醫院出來,剛要坐上三輪車,結果轉眼看見舒然。
“去機械廠。”
周時盈滿頭大汗,拄著拐氣喘籲籲的說:“能帶我一程嗎,我也要去那。”
舒然點點頭,想拿手絹擦擦後座,周時盈揮揮手,“不用。”然後一屁股坐上去。
舒然的帶人技術有限,開始騎得七扭八歪,緊張的說:“時盈姐,你抓緊我。”
周時盈一手抱著她的腰,一手拿著拐杖,十分心大的安慰她,“沒事沒事,你技術很好,不會摔的,大膽騎。”
騎了一段路後,車子的狀態穩定下來,到機械廠後,周時盈問舒然,“知道季昀錚的辦公室在哪嗎?”
舒然想著她不方便,正好自己也要去找舒弈,跟門衛說了一聲,把車騎到車間辦公室門口。
她停車的時候,周時盈走進車間辦公室,見裡麵有舒弈,還有一個她不認識的人。
觀察了一番,周時盈對著那個不認識的男孩說:“季昀錚在這嗎?”
“你是?”劉永茫然的問。
“我是他嫂子。”
舒弈看了眼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劉永一聽,忙拉椅子讓她坐下,“季工去吃飯了,待會就回來,嫂子你先坐下。”
周時盈一瘸一拐坐到季昀錚的位置上,把骨折的腿架在一個凳子上。
“哥。”舒然停完車,站在門口對舒弈招手,“出來一下。”
“怎麼了?”
舒然把大院門口的事跟他說了一遍,“你覺得他是來找姑姑的嗎?”
舒弈皺起眉頭,“你進去等我一會,我去趟車間,待會跟你回家看看。”
“嗯嗯。”
舒然坐在席策遠的位置上,閒得無聊,她用手絹做了隻兔子,想要藏進他抽屜裡。
打開抽屜後看到裡麵有一個木盒子,盒子裡放著保存完好的梔子花。
舒然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出來。
說實話,她有點沒想到,除了第一次,後麵她每天隨手送的花都能這麼用心的放起來。
她把兔子埋在花裡,又搗鼓了兩下。
這時季昀錚從食堂回來了,他今天穿了身中山裝,看著多了幾分隨性。
他看著眉眼帶笑的舒然微微出神,後被周時盈喚回神。
周時盈笑的極其溫柔,對旁邊的劉永說:“麻煩你回避一下,我跟你領導有話說。”
劉永看向季昀錚,見他點頭,走出去把門帶上。
舒然想要出去,周時盈卻說她沒關係,讓她好好坐著。
等外人一走,周時盈隨即又讓季昀錚走近點。
季昀錚也沒有懷疑,走到她邊上。
周時盈拿起拐杖,看似想要站起來,季昀錚扶住她,被她一把揪住領子。
辦公室裡響起周時盈中氣十足的怒罵,“死孩子告狀是吧。”
她隨即又用拐杖打了幾下季昀錚,他下意識甩開,拐杖脫手重重落在地上。
舒然震驚地看著兩人,腦中隻有一個想法:打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