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拉克斯或許不會言累, 但如今行走在世間的已非是摩拉克斯,而隻是往生堂的一名客卿而已。
自旅行者見證銘記過一段曆史之後,便許久沒有再見過鐘離與微生, 即使每日經過鐘離最愛駐足的三碗不過崗時旅行者都會留意一二, 但卻是之中未曾見到鐘離先生的身影。
好奇的旅行者甚至還在荻花洲做委托的時候順路拿著杏仁豆腐去了望舒客棧一趟賄賂少年仙人,然而魈也是不知這兩人在何處。
不過, 找不到就算了, 反正鐘離和微生兩個在璃月也出不了什麼事,她還可以隨時用錨點回來璃月這, 一點兒也不妨事!
將心放得很寬的旅行者收拾了一下自己越發多的行禮, 將承諾給微生的聯係稻妻那邊製造周邊的商家的方式留信在往生堂,便準備去往下一站了。還好她有著一個神奇的背包, 還有萍姥姥送的塵歌壺, 否則這麼多行禮還挺難辦,露宿在外的時候也不太方便。
雖然旅行者是沒有見到微生和鐘離兩個人, 但事實上,鐘離與微生卻是並未待在一起的。
隻有凡人才會有忌日一說,但臨到這個時候, 無論是摩拉克斯還是鐘離, 都難免會滋生對故友逝去的沉重緬懷。
鐘離安靜駐足於荻花洲,指尖落下一片火紅的楓葉, 連風中都承載著追憶之思。
另一側,微生停駐於輕策的清風水澗旁, 往一塊古舊的墓碑前放下一朵盛著朝露的琉璃百合,眼簾微垂,看不清其中的神色。
駐足片刻之後,他默然轉過身, 黑色的衣擺撫過盛放的花草,卻隻有那支代表著美好祝願的琉璃百合好似定格於此。
這裡是濯月澤那位為他當下跋掣致命掏心的千岩軍的埋葬之地。待歸離集的子民遷回璃月港之後,那人的同袍們自輕策而歸,請求將他葬在輕策。
按理說這等事隨規矩來帶回璃月港安葬便是,並不會報到微生這兒來,但是同袍們帶來了他的遺物,並想辦法將其中一本日記交予他。
微生並未忘記那位替他擋下致命攻擊而死去的千岩軍,但是璃月港的事情實在繁忙,他便無法騰出多餘地時間來,等同袍們回來之時,因為耽擱時間太長,便已在輕策那邊將他安葬,立下墳塚。
“真君,這是他的遺物。雖然能死在戰場上並不辜負我們的使命,但是他年紀很小時便加入了千岩軍,很仰慕真君,又沒有其他的親人......”同袍沉默了片刻,露出遺憾又沉重的笑容,“所以,我們想著,這件他曾經最為重視甚至隨著帶著的遺物,或許交給您才最為合適。”
同袍所說的他最為重視的遺物,其實是一本過去歸離集給幼童啟蒙的書冊,因為魈那裡也有一些,還被少年仙人珍視地保存著,因此微生對這本書冊還算熟悉。
書冊已經是很老舊了,但卻明顯能看得出來它被主人精心保護著,書頁的邊角處沒有任何的蜷曲。
微生接過書冊,翻開扉頁,與尋常啟蒙讀物有大片的留白與圖案不同,這本書冊的留白處卻是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文字,每一處語句都記載了書冊主人各種不同的心情。
他是被微生從外麵撿回歸離集的,不過微生對此卻已經沒有了多少的印象。
遍閱書冊上的文字,微生也僅僅能夠分辨得出來這條信息,以及他自小的願望就是能夠加入千岩軍,因為他僅僅是這亂世中的一個普通人,隻有這一個途徑,才能讓他幫得上真君的忙。
“不小心從某位大人那裡聽聞真君不善武藝,遇上敵人會有生命危險......若是我能加入千岩軍的話,說不定也能有機會保護真君,以報答真君當年撿我回歸離集的恩情了吧?這本啟蒙讀物還是當初真君送予我的。”
於是,他才在當初選人跟隨微生與若陀前往濯月澤的時候用儘全力讓自己被選中,為此還高興了一個晚上睡不著。
微生合上這本更像是日記一樣的啟蒙書冊,心中複雜難言,接受了這份遺物。
那人應該是不知從那一位在背後悄悄編排他的仙人口中聽聞的他不善武藝的事跡,卻也為此而葬送了性命。
因此,在微生還記得的時候,每逢這個特殊的時節,他便會去往輕策一趟,在墓前放上一朵琉璃百合,然後默然離去。
若是哪一天他也徹底磨損了,大概也不會再記得這些沉重又泛著珍珠光華的往事。
時間過得越久,他也越是能夠理解摩拉克斯與歸終和馬科修斯竭力保護子民的意義,但在混亂中逝去的人與仙,卻也都回不來了。
鐘離一連在荻花洲駐足了好幾天,從白天至黃昏,又從黑夜到熹微,荻花洲的江水已流淌了不知多遠,他卻一直都站在那裡,好似天長地久。
但大多數的時間,鐘離都站在能夠將視線停留在七天神像上的地方,他遙望著神像上的摩拉克斯,卻透過對方藏在神裝衣帽下的眼睛看向過去的時光,似是追憶懷念,又似是審視,審視自己過去所做出的每一個決定。
無人可以得知,摩拉克斯是否有後悔過,他總是那樣平淡,或是噙著越發溫潤的笑意,連微生也不曾得知他是否有過後悔的念頭,那大概是他內心深處藏得最深的秘密。
微生自己也曾後悔過,也曾希望時光的倒流。
鐘離安靜凝視神像的時候,微生便遠遠地橫臥在一棵不會被鐘離輕易察覺到的樹乾上,波瀾微微起伏的眼睛看著鐘離追憶過去的背影,苦笑著飲下一口充滿澀意的酒。
天清雲淡,荻花洲上的風悠悠流淌。
等到時間差不多了的時候,微生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從躺了好幾日的樹上飛身而下,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順手逮住一隻無辜路過覓食的小鬆鼠,揣著就往鐘離獨處的地方走去。
他將嘰嘰叫喚著的小鬆鼠放在鐘離的肩膀上,或許是因為突然換了個地方而受了些驚嚇,小鬆鼠的尾巴都炸起得越發蓬鬆,飄搖著蹭到了鐘離的臉龐與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