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前, 奧賽爾的海底宮殿。
臉上蔓延著幽藍色浪花紋路的漩渦魔神安靜地佇立在王座上,一隻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半握著拳搭在臉側, 宛如一尊不可直視的雕像。
但海底宮殿內透明的海水輕柔地拂過他身上的衣袍, 將佇立的雕像也撫活了, 他垂放的指尖中勾著一隻銀飾的酒杯,濃鬱的酒香自杯中彌漫開來, 連海中的魚蝦也為這佳釀的浮華芳香所醉倒。
待到有能化為人形的海怪前來稟告抓住的入侵者該如何處理之時,他隻是微微抬眼, 露出那一雙冰涼的幽色豎瞳,淡聲道:“殺了。”
他扔掉酒杯, 眉頭深深蹙起, 似是心情不好的模樣, 將許久之前夢之魔神還未死之前給他傳的書信, 在漫不經心的掠過一眼之後, 又深深地蹙起了眉頭。
下屬窺見主上並不愉快的情緒,心中一顫, 默不作聲地退了出去。
自殿外歸來的跋掣見下屬心驚膽戰的模樣,便知裡邊丈夫的心情並不愉快, 甚至很可能隨時便暴怒起來。
她抿了抿唇, 有些擔憂,用一種平穩的步調走進殿中, 麵上揚起輕柔的笑,環住丈夫的臂膀,問道:“心情不好嗎?”
她的目光觸及奧賽爾手中早已死去多時的夢之魔神傳來的書信,猶疑道:“夢早已被摩拉克斯殺死,這封合作的信函你還留著做什麼?”
這麼久以來,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奧賽爾將這封信拿出來,且因為心中的內容而煩躁的皺眉。
她撫平奧賽爾皺起的眉,似笑非笑:“莫非信中還藏了一些我不知道的東西?多少年了,你可是半點口風也沒有透露出來。”
奧賽爾環著她的腰將她抱起,下巴在妻子的頸窩中蹭了蹭,道:“你是不是準備今日便準備出發前往濯月澤了?”
跋掣點了點頭,眉眼舒倦,將頭與丈夫靠近了一些,投下兩道交頸的影子,親密無間。
“隨便換幾個使者過去吧,你就不用去了。”奧賽爾壓低了嗓音道。
但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卻是令跋掣疑惑極了:“為什麼?就算你擔心若陀龍王也跟著一起去那邊,但是摩拉克斯的眷屬本就沒有什麼戰鬥的實力,在有合作者抵擋龍王之時,我將摩拉克斯的眷屬抓回來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若是實在困難,當場將他殺了也並無不可。”
奧賽爾將他藏了許久的信函遞給跋掣,縱然他並非是一個富有耐心的魔神,卻仍舊抱著妻子閉目沉心靜氣道:“摩拉克斯將他的眷屬藏得太好了,我們從未在戰場上見識過他的實力。所謂實力不濟也隻是傳聞而已。”
“雖說從摩拉克斯不讓他上戰場一事便可窺得一二,但未有親眼所見,便不能說是真實。”
漩渦之魔神睜開眼,豎瞳中流露出幾分冷嘲的譏諷:“夢之魔神的確是一個還算不錯的合作者,隻可惜她運氣不好,直接便被摩拉克斯殺死。不過,死前還給我留了這一封信,倒是夠意思。”
不過,連夢之魔神傳出書信信心百倍地要要求合作之時,恐怕也並不知曉她的死期將近,高築的王權一朝轟然倒塌,甚至就連死後溢散的力量也並未給歸離原帶來多大的麻煩。
跋掣在看過信中的文字之後,有些慍怒:“這種事情,你竟然瞞了我這麼久!”
“我以為她當時隻是花言巧語欺騙我,但現在剝絲抽繭分析,卻又發現這個消息中的真實性並不低。”
奧賽爾眉宇的氣度愈冷:“被天理所不容的往日魔神如今仍舊活蹦亂跳,我不信他沒有其他的底牌。”
跋掣撫著丈夫的發,眸光一冷:“若是將他的真實身份散播出去,豈不是可以兵不血刃直接解決了他?”
“無用,天空島一直關注著大陸上選定七神的戰爭,不可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奧賽爾冷靜地分析道,“摩拉克斯將他藏得嚴實,不過是關心則亂而已。但魔神都是一群隨時都可以孤注一擲瘋狂的存在,就算褪去魔神之身,也必然為自己留了底牌。”
奧賽爾這般說的目的是為了勸跋掣不去濯月澤,但相反的,這番話反而促進了跋掣一定要去的決意。
“若是這樣,那我更是要去。你們已經有了默契的合作約定,我去之後若是能逼出他的底牌,那日後你對付他們便更多了幾分把握。”
摩拉克斯的神同盟已足夠難對付,若陀是元素龍王並不輕易參與魔神戰爭的戰鬥,要是再多上一個位置的底牌,那她的丈夫豈不是必輸無疑嗎?
奧賽爾冷哼一聲:“那群蠢貨,我非是契約的維護者,合作不過是一時權宜之計而已,更何況那也隻是一個心照不宣的協定而已,他們死了倒更乾脆,若不是還有點利用價值......”
他頓了頓,見跋掣堅定的神色,退了半步妥協:“你去也行,不能本體去,用身外化身,本體留在這裡。到時儘量讓那些蠢貨動手,他們還有點牽製的價值,若是見情況不對,你立即拋棄身外化身回來,讓那些蠢貨拿命去填!”
譏笑聲中,漩渦的魔神抬手一招,被置於珊瑚台上的酒壺便隨著水流的牽製平穩地落在他的掌心。
打開壺蓋之時,浮夢一般的酒香在鼻翼間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