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山林的清新香味,但也有生長蘑菇的腐質物散發出的獨有氣息。
說不出好聞還是不好聞,不過也不至於令人厭惡。
“你……”蘑菇人才吐出一個字,就像忽地想起什麼。
他猛地晃了晃腦袋。
“不對,你和我不是同類!”
他這句話用的不是雲礫熟悉的語言,但雲礫也不知怎的,一下子就聽出了他話中意思。
甚至,雲礫也不自覺地用上了蘑菇人的同類語言答話。
“是麼?你真的覺得我不是你的同類?”
才剛驚恐地和雲礫拉開了一小段距離的蘑菇人呆住。
他茫然無措地看著雲礫。
雲礫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再度用那怪誕的語言逼問:“為什麼?你就不覺得我是你的同類?”
蘑菇人瞪大了眼。
他的身體都在不斷顫抖著。
他似乎恐懼著什麼,但雲礫往他這裡靠近時,他雙腿卻怎麼都無法邁動。
被竹子彈飛回來的小蘑菇人已經砸向了雲影,然後被雲影輕鬆地又一次扔到竹林那邊。
小蘑菇人誇張的大笑聲,與雲礫和蘑菇人之間詭異的氛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陣法之外的許齊等人麵麵相覷,誰都不知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們都不知道,雲礫身上發生了什麼。
許齊是最快反應過來的那個。
他快速地拿出自己的筆記本,手忙腳亂地往上麵記錄著此時狀況。
鄭平則快速查詢起了雲礫離開診所前的身體檢測報告。
彼時,他們確實無法從雲礫身上檢測出任何的汙染殘留。
但如果說,雲礫身上沒有殘留的魚汙染,他們都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雲礫此時的情況。
雲影反而成了最輕鬆的那個,還能繼續陪著小蘑菇人玩。
許齊以潦草的筆跡寫下該記錄的狀況後,再打量一下雲影,悄悄鬆了口氣。
雲影和雲礫的關係密切到極致,而且雲影極度關心雲礫,要是連雲影都不覺得雲礫有危險,那雲礫多半真的很安全。
許齊才這樣想著,就又從蘑菇人嘴裡聽到怪異的聲音。
他聽不懂蘑菇人說了什麼,隻看到蘑菇人以瘋狂的姿態撲向雲礫。
看起來,蘑菇人好像想要將雲礫撕碎。
此時此刻的蘑菇人,甚至忘了自己一貫最擅長的是用蘑菇攻擊,也忘了自己有一個蘑菇小屋。
蘑菇人隻用最原始的方式,撲向雲礫,然後對雲礫滲出雙手,仿佛想要用自己的手,將雲礫撕成粉碎。
而被攻擊的雲礫,還在用那古怪的聲音,與蘑菇人說著話,說著其他人根本聽不懂的話。
雲礫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自己此時的狀況。
他沒有太多關於這種語言的記憶,但他和蘑菇人的對話格外流暢。
就好像,他早已將這種語言變成了自己本能,這種語言比他的母語更像母語。
他不需要思考,自然而然就能聽懂這種語言,也能用這種語言說出想說的話。
蘑菇人像他撲過來之前說的那句話,他聽得明明白白。
蘑菇人在質問他,如果他真的是蘑菇人的同類,為什麼外表一點都看不出來。
蘑菇人撲過來時還在問他,為什麼他還能保持這個樣子。
蘑菇人說,不相信他。
蘑菇人的手快要碰到他了。
雲礫不用回頭,都感覺得到雲影已經準備出手。
那是陰影散發出來的氣息,能遮擋陽光,讓這原本就偏陰涼的蘑菇地愈發染上寒意。
但雲礫輕輕抬了抬手,阻止雲影的動作。
他問蘑菇人:“如果你隻因為我的外表不對勁,就質疑我的同類身份,那你看看你的孩子?你覺得他算是你的同類嗎?還是說,你覺得他是你的孩子,但不算你的同類?但你感覺不出來,他身上有和你出自同源的東西麼?他和你的關係,比我和你的關係更為親近。那你,會因為他的外表如此,就質疑他與你的關係麼?還是說,你隻是因為我和你的關係略遠,你就不將我當做同類?”
雲礫這段話說得有些繞,但雲礫剛開始說,蘑菇人就驚疑不定地停了下來。
雲礫越說,蘑菇人臉上的表情就越崩潰。
雲礫說到最後,蘑菇人已經無措地蹲了下來,用雙手緊緊抱住腦袋。
蘑菇人不住從喉間發出嗚咽聲。
還高興地抓著竹子蕩來蕩去的小蘑菇人終於急了,再一次借著竹子回彈的力度飛過來時,小蘑菇人沒有再將雲影當做目標,而是乾脆地落到了蘑菇人身邊。
他蹲在蘑菇人腳邊,費勁地抱著蘑菇人的腿。
可蘑菇人也蹲著,上半身還和大腿緊密貼合著。
小蘑菇人想抱蘑菇人的腿,都抱得極為艱難,還抱不穩。
小蘑菇人急得直哼哼,小腦袋拚命地往蘑菇人懷裡鑽,要一直鑽進去。
雲礫居高臨下地看著蘑菇人,繼續質問。
“什麼才算你真正的同類?難道現在這些,在你身邊,密切地關心著你的人,你都不覺得他們是你的同類麼?還是說,你非要找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人,才肯承認那是你的同類?”
雲礫承認,自己在詭辯。
但對付目前的蘑菇人,最有效的辦法,似乎就是詭辯。
蘑菇人自己的邏輯已經不怎麼起效了,這時候就需要用更奇怪的邏輯,將蘑菇人徹底繞暈,然後讓無法思考的蘑菇人重新認準一個道理。
隻要確保蘑菇人最後認準的道理能適合蘑菇人過上正常的生活,那蘑菇人就算短暫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