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頭忽然說話了。
“這是我收藏的報紙中凝聚的時空力量。我收藏的有怪談城的報紙, 有我誕生的世界的報紙，也有其他已經被怪談城吞噬，或者還處於和怪談城接觸階段的報紙。你現在看到的, 就是報紙上報導的事情的演化。”
段老頭這次說話的聲音，似乎已經融入雲礫看到的景象中。
雲礫這才發現, 之前還坐在自己身邊的段老頭, 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他獨自一人, 被困在高速旋轉的報紙，以及報紙衍生的景象形成的空間門中。
“我就在這些景象裡。你好好看著，好好感受這裡的力量。你已經接觸過錯亂的時空，你有領悟時空的優勢。好好看，認真看……”
段老頭的聲音越來越低。
雲礫終於再也聽不到他說話了。
但他還能看到周圍的報紙形成的、跨越了不同年代的景象。
有在田地裡辛勤勞作的人，背朝黃土麵朝天；也有人力黃包車車夫忙碌奔跑著的街道, 旁邊有衣著奢華的公子小姐說說笑笑；還有摩天大樓高聳雲端的都市，一輛輛機動車肆意奔跑……
此外，更有怪談城表裡世界的場景。
但又有某些不同。
雲礫可以很輕易地在怪談城外的世界呈現的景象中，找到段老頭的身影。
他總能看到一個傴僂著背的人，手裡拿著一張尋人啟事，逢人就問是否見過啟事上的孩子。
這樣的段老頭，有時候會出現在景象中央, 有時候卻隻會出現在景象一角。
等雲礫看到的景象更多了, 雲礫才逐漸發現, 所有的與怪談城有關的景象中，都出現同一樣東西。
所有景象裡都有報紙。
有的隻是從報紙自動售賣機裡稍微地露出一角, 有的被誰拿在手裡，可無論如何都有。
意識到這點後，雲礫猛然想到其他人和自己說過的話。
段老頭的本體是報紙。
但當真有規定是什麼報紙麼！
連段老頭自己都說了, 他現在收藏的很多報紙，其實都已在他誕生的那場大火毀去。隻是段老頭誕生，然後又用自己的力量，讓這些報紙重新現世。
這點，其實和怪談城其他人以前理解的有很大出入。
其他人都覺得，是段老頭誕生得足夠及時，才能將這些報紙都護住。
而後，段老頭將它們帶到了怪談城中。
如今，雲礫則意識到，報紙被毀，段老頭才誕生，然後段老頭將這些報紙還原成被毀前那一刻的模樣。
報紙隻能算段老頭的載體，卻沒有重要到報紙被毀，段老頭就會消失。
對段老頭最重要的，隻有段老頭那些感情。
哪一天這些感情存在的基石都沒了，段老頭才可能遭受毀滅性打擊。
陡然，雲礫腦袋一疼。
這感覺並不算什麼，他隻覺得像是有人輕輕地往自己頭上拍了一下。
但周圍的這些景象旋轉速度變慢了，也變淡了。
漸漸地，他看到的隻有大量的報紙。
景象停下，雲礫一度覺得自己觀看景象時朦朧地產生的某種感受也淡去。
疲倦感緊接著襲來。
雲礫明白，自己的精神力已到了警戒值。比之前在診所時的警戒值應該要高一些，但這時候的他已經不適宜再去參悟過於高深的知識。
一度在他眼前消失的段老頭，又一次坐到了他身邊。
“看到了麼？”段老頭帶著微笑，可笑容裡也有傷感，“我收集的報紙還包括了舊時代裡的邸報，所以我借著報紙能進入的時空還有很多。”
他說到這裡，哼笑一聲。
“他們都以為我真的隻是一直留在店裡。這樣說，也不能算錯，我這具身體確實自始至終都留在了店內，但隻要這怪談城裡還有報紙，我就能隨時去到其他地方。甚至，我還能借著與我有關的另一樣物品尋人啟事，將我能寄身的物體範圍變得更廣。要不然，我哪來的信心說出砸殷凡傳單的話？”
雲礫點點頭，問：“爺爺，那你說的、被收藏家收藏了的郵票上蘊藏著的怪談新生氣息是什麼？”
“你可以理解為生長激素，但這種生長激素隻在新生期管用，成長到一定程度後就沒什麼用了，而且對產生這新生氣息的怪談無用。要不然，收藏家給我許諾什麼，我都不可能同意將我的郵票給他。”
“新生期……”雲礫略一沉吟，再問，“爺爺，你知道雲影吧？那他這次能這麼快走出家門，是不是也感受到了什麼新生氣息？”
要不然，雲礫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發生在雲影身上的事。
“對。前幾天的探秘直播就直播了一個新生怪談的誕生過程。你知道這事了吧？那怪談身上的新生氣息，就能通過直播，傳遞到看直播的人麵前。一般人未必能感受到這些氣息，但雲影可以，而且能將這些氣息吸食掉，化作自己的養分。”
報紙被一一收起。
段老頭看著雲礫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