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成則忙著將這些魚肉串到鐵簽上。
火滋啦滋啦地烤著，不可避免地灼燒著島魚的背。
雲礫又一次聽到尖叫。
有疼痛，也有享受痛快的歡愉。
他緊抿著唇，竭力放空大腦，不去多想，隻專心感受。
也許感受同樣會讓他沉入這些情緒中，找不到掙脫的辦法，但他放任自己胡思亂想，更容易想到不好的事情上。
專注感受，反而能讓他貼近島魚，明白殷凡為何要這樣做。
疼，這是真的。
但隨著身上有什麼的東西被切割出去，他同時感覺到了一陣輕鬆，好像有什麼一直破壞著自己身體的東西被剜了出去。
雲礫還想進一步感受，但他陡然驚醒。
焦糊的味道太過刺鼻，讓他根本無暇考慮其他。
他抽動一下鼻子，就看到被烏成烤得焦黑一片的魚肉。
然後，是強硬地拿著鐵簽，要將魚肉塞入烏成嘴裡的殷凡。
氣得麵容都在扭曲，嘴角勾起的弧度愈發詭異的殷凡，看起來比往日裡還要凶一些。
烏成被迫著吃進最外層黑成炭狀，內裡還是生的魚肉，嘴巴還被人緊緊捏住，連想吐出來都不行，隻能生吞下去。
殷凡這才滿意地鬆開手。
“該。”
他這話冷淡，烏成則拿著一旁的空鐵簽，作勢要敲他的頭。
然而他隻一眼掃向烏成，烏成就老老實實地開始串魚肉。
雲礫無奈地歎口氣，從烏成手裡拿過鐵簽。
“還是我來吧。不過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低沉的笑聲自殷凡唇邊逸出。
殷凡一下又一下地切著島魚背上的肉，到這會兒，都切出了一個小坑。
“有一個自恃比我多活了一兩天的家夥，膽子大得想來我這邊生活一段時間……嗬，他做夢！我怎麼可能讓他如願？時空之力衝擊的瞬間，還是給小島造成了一點傷害。我的力量都無法幫小島修複身體，那就隻能將這些肉挖出來，隻有這樣，才能讓小島真正恢複。”
烏成連連點頭。
“對，雲老板，小島現在身上這些肉都帶著時空之力，如果多吃一些，對你修煉有好處……啊不對，我忘了，你太弱了，受不住時空之力的破壞，你吃起來，肯定身體受創的速度更快，你恢複不過來，你還是彆吃了。”
他說著，近乎搶地將雲礫剛剛烤好的魚肉搶了過來，三兩口吃下去，然後滿足地發出一聲喟歎。
“還是雲老板的手藝好啊……”
殷凡不屑冷笑。
“我隻知道你以前從白魚河抓魚，全部都烤成了炭。和你對比，誰的手藝稱不上好？更彆說雲老板了。”
烏成一邊吃一邊笑，根本顧不上反駁。
雲礫則想到閔誠瀚和閔誠海，深覺烏成真想找人比廚藝，應該能和這兩人比一比，不過比的內容，可能會變成誰更能將食材變成碳，這種浪費的事，還是不做為妙。
島魚身上的坑已經足有洗臉盤大。
肉坑邊緣的肉沒有再出現崩裂的跡象。
殷凡收起了雙手夾著的小刀，將手心貼在島魚背上。
血線源源不斷地自他手掌冒出，飛快地修複著島魚的身體。
無需多時，坑中已長滿嫩肉，連魚皮都重新長了出來。
雲礫隨手將自己剛剛烤好的魚肉遞給殷凡。
殷凡愣了一下，沒第一時間接住。
烏成伸手就想搶。
眼看鐵簽要落入烏成手中，殷凡陡然伸長腿，使勁一踹，乾脆利落地將烏成踹飛出去。
烏成化作烏鴉本體，使勁拍著翅膀，才重新飛了起來，避免一場落水慘劇。
雲礫等了等，沒等到烏成飛回來，隻等到殷凡的聲音。
“小島以痛苦和時空之力為食，所以在怪談城中，隻有這一片海適合小島生存。但小島在這裡吃進肚子裡的東西，或多或少都摻雜著大量的負麵情緒。
“然而那些負麵情緒，不乏痛苦之外的部分。那些，就是小島怎麼都無法消化的。每過一段時間，我們都需要用特殊的辦法，幫小島催吐，好讓小島將那些東西全部吐出來。
“進入過小島胃部的負麵情緒，雖然依舊負麵，但摻雜了小島對痛苦的喜愛，有時候，也能起到幫我們抑製這片海域的負麵力量擴張的作用。隻可惜，這作用太小了，小得幾乎看不到。
“我們前往這片海的核心，除了要有經過特殊處理的頭盔羊帶路，還必須依賴小島在時空方麵的能力。也因此，小島同樣可以看到，時空交錯時形成的種種幻象。
“就像現在。”
殷凡聲音越來越冷。
“那個家夥，還真是不死心啊……才比我多活了兩天，就以為能贏我？”
雲礫隻看到殷凡踏空，飛了出去。
海風不斷吹拂，吹來種種味道。
其中，還有濃鬱的甲魚湯味。
雲礫的目光追隨著殷凡的身影，很快看到另一個同樣踏空而行的殷凡。
那名殷凡身後，同樣是巨大的島魚。
甲魚湯的香味，也正從那島魚上飄出。
明明距離還遠，明明還有玻璃、水汽的阻隔，雲礫依舊一眼認出，在對麵的島魚廚房上忙碌著的人，是王野勝。
雲礫登上島魚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島魚的遊動受阻。
他覺得自己和島魚一起，僵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周圍的海水不斷起伏，可形成的，隻是對島魚的禁錮。
他又一次聽到了尖叫聲，一起，一伏。
他所在的島魚、王野勝所在的島魚，兩個時空中的島魚恍若對唱，你一聲我一聲地尖叫著。
雲礫看到空氣中也形成了奇異的波紋。
兩條島魚的對唱，讓這些波紋不斷擴散。
然而，它倆都沒能打破禁錮。
它倆依舊僵在原地。
半空中的兩個殷凡，依舊在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