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啥?”
“這個,”陸懸魚說道,“這是給他們掛著的。”
太史慈微微眯起眼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看張遼,似乎在確定自己沒聽錯。
司馬懿皺起眉頭,很不高興。
“恕在下直言,將軍這是在胡來啊。”
“過年了,”她攤開兩隻手,“過年了,給他們發點小玩意兒帶在身上,怎麼了?”
實用主義者張遼也產生了疑問,“兵卒行軍時如何帶得那些東西?”
“行軍時不帶,平時帶,”她說,“也可以送回家去,讓自己的妻子或者孩子帶。”
“他們的家眷也須日日下地勞作,”司馬懿還是在追問,“如何帶得這東西?”
“他們也不是每天都要勞作,他們也可以出門探親訪友,穿一件新衣服,戴一兩件配飾,”陸懸魚還是很堅持,“這也沒什麼啊。”
司馬懿兩隻眼睛鼓鼓的,鼻子嘴巴腮幫也鼓鼓的,似乎很想瘋狂跳臉,至少是要噴得她不敢開口,看他的模樣,他是已經有絕對的理由可以噴到她不能開口的。
隻不過因為她是君,他是臣,那張氣憤臉最後還是隻能憋回去,變成一張“你看我表情就知道我想說什麼”的臉。
“他們很喜歡這些東西,”她又說,“在打車轍窪時,他們就曾經偷偷帶過。”
“他們隻是喜歡那些財物,又不是當真要將它們配在身上,”太史慈笑道,“不過,這樣的大勝,多發些犒賞亦是應當。”
“不是犒賞,”她堅持說道,“就是過年了,也給他們發個東西,可以帶在身上。”
司馬懿把嘴閉得牢牢的,張遼看看太史慈,又看看司馬懿,最後轉回頭來。
“黔首若如此行事,”他說,“將犯僭越之誅。”
“就僭越。”她說。
三個人全部變成了恍然大悟臉。
“是在下多慮,”司馬懿說道,“天下士人聞將軍之名久矣。”
雖然沒說話,但後麵的話用眼神就可以補全了:
知道你這人就愛乾這事,他們肯定得習慣,不習慣也得習慣了。
山陽李氏的兩個兒郎進了陸廉的軍營後,並未如冀州士人最惡意的猜測那般,被小陸將軍洗剝乾淨,絲被裹上,送進中軍帳中,而是被送去太史慈麾下,不得不從小軍官開始做起。他們的叔父舒了一口氣。
……他們要臉,佞幸自然是不樂意當的,但沒被陸廉看重,多少還是有點悵然。
不過除了看顧侄子幾日之外,這位士人在白馬城的這幾天裡還花了點錢,特彆打聽了一下縣府裡關著的那些俘虜。
大多數是淳於瓊的人,小部分也有曹操的人,其中還有一個不滿十歲的俘虜,剛開始被陸廉俘虜時是哭都不敢哭的,後來敢哭了,哭了好幾天,再後來不哭了,開始翻青州輜重車帶來的一些新書看,並指指點點,發表了一些幼稚但自信的觀點。
據說小陸將軍發現自己的書被這娃子塗塗抹抹了之後大發雷霆,罰他晡食沒有肉吃,於是俘虜又哭了一場。
這些消息被士人探聽到之後,寫在一封密信裡,快馬加鞭地送出城去。
馬蹄踩著冰雪,將凍斃於路邊的潰兵與流民拋在腦後,帶著新鮮的鼻息衝進了白馬北方隻有五十餘裡的黎陽城。
這座城池顯然已經受到了白馬大敗的影響,守軍戒備森嚴,往來者無不小心肅然,因而這名信使也是經受了重重檢查之後,才終於將密信送到了收信人的手上。
這個人看過信之後,將信放在一邊,想想又拿起來抖了抖,示意身旁的仆役過來。
“送去給夫人看,她這下總不必哭了吧?”曹操想想,又自嘲了一句,“早知落在陸廉手裡,我該拿個年長幾歲的侄子換了五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