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2 / 2)

在這樣混亂,到處都是人的戰場上,輕騎兵是不容易衝進來的,他們也沒辦法找準一個可以隨便射擊的區域。

他們得等一等,等廬江兵四散開,等到重騎兵也開始調整陣型,因此與敵軍暫時分離開才好,而沒有輕騎兵擾亂陣線,光靠重騎兵是無法獨自攻破這樣一個軍陣的。

——這樣想也不對,張繡心中苦澀地想,不是攻不下,而是對方會覺得,他們不配。

不說那些騎兵,不說那些人穿的鎧甲和馬穿的鎧甲,就說那些披了馬鎧後依然能夠精神抖擻衝殺戰場的戰馬,恐怕各個都值幾十萬金!

而他的西涼兵呢?在冀州人眼裡同草芥有什麼分彆?他這個自從董公罹難後便四處流浪,給各路諸侯當狗的武人在冀州人眼裡,又與草芥有什麼分彆?

戰場似乎很混亂,似乎又從這種混亂中漸漸變得有序起來。

但這一切都與劉勳沒什麼關係,他感覺自己口乾舌燥,感覺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他扶不住車欄,他每時每刻都想要逃走,可他昏頭漲腦,不知道該逃往什麼地方。

於是這個白白胖胖的家夥隻能留在張繡身邊,嗚咽著四處張望,慢慢地平複心情。

似乎那些重騎兵在製造了足夠的混亂之後,又慢慢後撤了,雙方之間留出了幾十步的空隙。

那些“空隙”是不能看的,劉勳隻看了一眼,就被那血腥而惡心的場景震懾住了,他立刻轉過頭,重新看向張繡。

“咱們什麼時候撤?”他的心情平複下之後就問出了這句話,並且在話說出口的一瞬間立刻就後悔了。

這樣顯得他很膽小,很無能,也很丟臉,他懊悔地想,他好歹是漢室宗親,是大漢親封的太守,他怎麼能令這個西涼野人小覷了他!

“蔡瑁的兵馬占住了向南三裡左右的位置,”張繡沒有看他,目光還是盯在這片混戰的戰場上,“使君若平複了心情,不如去收攏殘兵,如何?”

……收攏殘兵?!收攏什麼殘兵!怎麼收攏殘兵!

劉勳感覺他的腦子和胸腔一瞬間都憤怒得沸騰起來,想要叫囂著問問張繡,看他現在的樣子吧!他怎麼去收攏殘兵!

可是張繡的神情忽然變了,“彼軍中軍已出!傳令!長牌兵在前,弩手在後!擊鼓!擊鼓!”

營中跑出了很多的冀州兵。

他們的前排看起來平平無奇,有一手藤牌,一手環首刀的,有持手戟的,有拎著長兵的,他們從營中跑出來時,西涼兵自然不會傻乎乎地看,立刻用弓·弩跟他們打了一波招呼。

他們頂著箭雨還在往外跑,很快就到了雙方投擲長·矛的距離。

當張繡還在以為這是尋常的,可控的,即使不能勝,至少可以擊退對方,並且徐徐後撤的一場戰爭時,密密麻麻的冀州兵身後傳來了一陣弩機絞緊的聲音。

……這可不是西涼兵見識過的東西!

西涼人窮,窮得坦坦蕩蕩;羌人更窮,窮得蕩氣回腸!

所以羌人怎麼可能有這種規模的弩兵,長年打羌人的西涼軍怎麼可能會有應對經驗?!

哪怕是他們離開隴右,進入中原四處廝殺這些年裡,無論是曹操還是劉表,陣中都從來不曾發出過這樣可怕的聲音!

這樣密集,這樣尖銳,這樣響亮的機栝聲!

張繡的瞳孔一下子縮緊了。

有烏雲一般的無數根弩矢從天空飛過,在那一瞬遮蔽住了太陽的光芒。

在那一瞬間,西涼軍的士氣就崩了。

張繡轉過頭去,想要吩咐劉勳些什麼,想要儘量將士兵完整地帶出營前這片戰場,至少要與蔡瑁的兵馬彙合時,他發現劉勳已經跑了。

這一次劉勳不是端坐在車上,而是趴在車裡,用兩手兩腳緊緊扒住車欄杆的。

他的發冠已經顛散,整個人披頭散發,渾然不像個漢室宗親的兩千石公卿的模樣了,可他的勇氣卻在逐漸恢複,他的鎮定與果決也重新回到他身上,這讓他得以在見到那支嚴陣以待的兵馬,以及兵馬中心“蔡”字大旗時,可以用儘全身力氣高喊出聲:

“敗了!我軍敗了!

“我軍敗了!

“我軍敗了!”

荊州軍一陣嘩然。

黃忠的弓箭指向了這個披頭散發,肥肥圓圓,橫衝直撞著過來的家夥。

他那張平凡的黃臉上染上了一層殺氣!

然後在下一刻,他的弓箭被蔡瑁攔住了。

“……軍師?”

蔡瑁看起來很痛苦,他閉了閉眼。

“那是劉太守,殺不得。”

於是黃忠放下了弓,他看起來比蔡瑁還要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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