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七十七章(2 / 2)

騎在馬上的臧霸聽了這話,一點也不發愁,還頗為得意地笑了笑。

“我自有辦法。”他說。

身後馬蹄聲由遠及近,忽至身側。

“將軍!昌豨已經出城,他們幾十騎行得極快,將要追上來了!”

“哼,偏他腿腳快。”

臧霸來了。

而且不是自己來的。

他把孫觀孫康兄弟全家都捆了帶來了。

信誓旦旦地獻上他的忠誠。

“城中起了時疫!我病了這些天,不知有人做反!”這條威風凜凜的山東大漢坐在小推車上,額頭纏了白布,雙目含淚地大聲說道,“現今扶病而起,來為使君效命!”

臧霸也不是自己來的,還帶來了尹禮。

此時這位有點獐頭鼠目,憑長相討人厭的小青年立刻上前一步,扶了臧霸下車,臧霸顫顫巍巍就要給她行禮,嚇得她趕緊止住了!

“臧宣高如何病得這樣重!”她一時說不出彆的話,隻能感慨一句。

但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旁邊立刻幕僚便出來替他說話了!

“我家將軍幾天前就染疫了,”他嚷道,“並州兗州諸君都是證人!”

……她也沒說他沒病啊,這怎麼聽著這麼奇怪。

看她在那裡發呆,三將軍好心接了一句。

“時疫果然害人不淺,宣高兄這樣一位威風凜凜的豪傑,竟然也經不住一場時疫,須得好好休養才是啊。”

沒跟著劉備去廣陵,而是在下邳城裡當布景板,一直藏在人群裡十分沉默,沒有什麼存在感的陳群突然出聲了。

“臧宣高身體不豫,是否需要我軍前往開陽,幫忙防備孫吳餘黨啊?”

這人看著清冷,聲音清朗中也透著一股冷冰冰的勁兒,聽著就有些很不友好,連她這樣不擅長跟人打交道,聽不出弦外之音的人都覺得這句話不懷好意,因此皺眉回頭看了他一眼。

陳群穿了一身灰藍色的袍子,繃著一張小臉兒站在那,看她回頭瞪他,就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就這一瞥的時間裡,誕生了一個醫學奇跡。

臧霸抬起頭來,雙目圓睜,左右環視了一圈之後,將頭上的白布用力扯了下去!

“我原是有點小恙,聽到有人反對劉使君,一腔子熱血湧動上頭,連夜點兵去廝殺剿賊,出了全身透汗!”他嚷道,“我現今竟已大好了!”

……她一時不知道該說點啥。

……張飛好像也愣住了。

……人群裡好像又有人在“噗噗”地笑。

“府中已備下薄酒,”她尷尬地說道,“咱們還是進去說吧。”

她和張飛剛準備請臧霸進城時,遠處塵土飛揚,顯然是幾十騎正奔著這邊過來。

“什麼人?”她警惕起來。

“哦,無事,我那還有一位兄弟,”臧霸麵不改色,“他這人優柔寡斷,我勸他許久,想帶他一同來下邳投劉使君,他卻猶豫不決,現下當是想明白了吧。”

……新來的這位兄弟叫昌豨,也是泰山寇出身的東海地頭蛇。

……現在可能是剛剛想明白,剛剛追上來,有點羞愧,時不時就會偷偷盯著臧霸看,也不知道是在看個什麼。

但是臧霸是不看他的,他看張飛,也看陸懸魚,而且看得很專注,很認真。

這位山東大漢在酒桌上講起他們捆了孫康至此的事,講得那叫一個驚心動魄。

“二位將軍不知,那孫吳兩家一心結交東海豪強,根深蒂固,兵多將廣,他們如此豪橫,連我也不放在眼中!我幾次三番,忍了又忍,卻不想他們竟闖下這樣的大禍!

“劉使君是天下人儘皆知的寬仁之主,徐州能得使君,實是得了一位明主!我聽了他二人出兵作亂之事,豈能一忍再忍?!”

臧霸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與反賊混戰這一夜,莫說我這麾下數千將士,連我那一身鎧甲亦是矢集如蝟!全身儘赤!”

“不錯!”尹禮在旁邊連忙插了一句嘴,“幾次三番都要堅持不住了!”

“我等為劉使君駐守東海!怎能在亂賊麵前退卻!”臧霸大聲說道,“全靠著對劉使君這一片忠心熱血,激勵士卒!終於仰仗陸公神威,一夜破賊!”

“不錯!”

“不錯!”

尹禮之前就眼淚汪汪,此時終於痛哭出聲,“現在好了!見了陸將軍,這東海就天晴了!”

隨著他的哭聲,廳堂之間哭聲一片。

幾十個中年大漢就都在那裡衝著她大哭。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三爺。

三爺的筷子還在手裡,一條小魚乾落在了案幾上。

她再看看後趕過來的昌豨,昌豨看著她,張了張嘴。

……他好像特彆,特彆,特彆的委屈。

……他終於也哭了。

一屋子的來客都哭成了淚人,主人家不能坐在那裡看他們哭,得趕緊起身,自案幾後繞出來,行至他們身前,躬身勸慰,溫聲軟語啥的。

比如說田豫,就很流暢地完成了這一係列動作。

三爺愣了一會兒,也結結巴巴地去嘗試著勸一勸。

她有點社恐,這場麵其實應付不來,也還是跟著站起身了。

但有兩個人坐在那裡硬是沒動。

陳群那張小臉還在那裡繃著,好在這次他沒說話,因此存在感也不太強。

但是太史慈沒忍住,他說話了。

“在下聽出來了,”他說,“各位平賊辛苦,大大有功啊。”

臧霸前麵一直沒哭,此時出聲了。

這條豪爽大漢嗓門極其洪亮渾厚,在屋子裡開腔,就好像是自動帶了混響似的,整個屋子都跟著嗡嗡的。

“我受劉豫州重托,東海一郡所望,卻因為染病在床,不能預先防備,竟令幾個兄弟闖了這樣的大禍!

“我能不受重責,全是靠子義你!我豈敢稱什麼功勞!”

說到這裡,他那雙虎目中又漸漸染上了一層淚水,“孫吳兩家跟我多年,我不能教他們忠義,是我的錯啊!我心中的痛楚……語言豈能形容萬一!”

她小心地,盯著臧霸那張毛茸茸的,藏在胡子裡的嘴看。

從她身旁路過的田豫沒忍住,小聲問了一句。

“郎君,你這是看什麼呢?”

“噓,”她也小聲回了一句,“我在學人家怎麼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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