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柏漂亮的眼睛往他的方向挪了一挪,雖未正麵相應,但趙予墨也算做回答了。
他隨即頷首,自說自話似的:“我叫下人進來給你更衣裝束。”
話音剛落,臨柏身體又繃緊了一些。趙予墨猜出他是擔心秘密暴露,隨即改口道:“你不願的話,我叫他們將衣束拿進屋,你自己換,可好?”
趙予墨語氣和善,且處處為他考慮。臨柏不明白趙予墨的意圖,心裡繃著的弦卻還是鬆緩了不少。
他也沒那麼不識趣,非要自找苦吃。
故而在對方期許的目光中,臨柏輕輕頷首回應。
趙予墨是獨子,母親早亡,父親在他二十歲那年戰死沙場。祖父母那一輩也早已不在人世,趙予墨一人當家,沒有直係宗親,也就沒有必須早起梳妝打扮,出門請安的必要。
不過就算有,以趙予墨這種跋扈的性格,也不會讓臨柏出門給彆人請安。
下人們來了又去,臨柏換上新衣,披頭散發從屏風後走出,就隻瞧見坐在飯桌前朝他招手的趙予墨。
…還沒梳妝呢。
臨柏想說。
但屋子裡沒留下彆人,臨柏又不會自己梳頭。於是在開口詢問和自己動手之間,臨柏乾脆選擇了順從,慢騰騰走到趙予墨身邊坐下。
趙予墨當然知道臨柏不會梳妝,但他剛才就聽見臨柏的肚子在悄悄打鼓。
想著梳妝花得時間太長,且臨柏是個男兒,或許不太愛梳妝。他便乾脆把下人都給弄了出去,等臨柏吃飽喝足了,再慢慢論其他。
桌上菜式豐富,熱騰騰的,每個盤子都冒著熱氣。
臨柏聞著這一餐美味佳肴的香味,肚鼓亢奮得險些失禮。
趙予墨把自己最喜歡的紅燒豬蹄推到臨柏麵前,仔細解釋:“我不知你喜歡吃什麼,所以都備了一些。你看看可有喜歡的?若是沒有,你再同我說,我這就吩咐廚房。”
臨柏的餐食都是宮裡備好的,沒人在乎他喜歡吃什麼。而幼時的經曆也沒有給他挑選食物的喜好的機會,有的吃就吃,臨柏基本不挑。
不好駁趙予墨好意,臨柏夾了一筷子被燉得軟爛的豬蹄肉送入口中。輕抿一口,裹著滿滿肉汁,彈性十足的豬蹄軟肉便在臨柏口中爆出了濃厚的香氣。
一直觀察著臨柏的趙予墨見心上人動作微頓,眼簾微微抬起,眸子好像淬了一點星光,稍稍亮起的可愛模樣,唇角的弧度便止不住往上揚。
他隨即打了一碗米粥,擺在臨柏麵前時還不忘叮囑:“要是覺得太膩了,就喝幾口粥,清清口。”
臨柏好養活,不用趙予墨多介紹,低著頭自己就慢慢抿起粥。趙予墨見他吃得香,也端起筷同他一齊享用起來。
換下嫁衣的臨柏身著淺楓色的錦衣,長發散漫,恣意披垂。此刻他低眉順目,慢條斯理地咀嚼著吃食,乖得像是隻捧著草專心進食的雪兔子。
光明正大看著自己妻子的趙予墨目光流連在他肩頭,最終停留在臨柏纖細的脖頸之處。
古怪。
雖說年歲不大,但臨柏這個年紀的男兒都是長個子的時候。趙予墨在這個年齡都已經在戰場上滾了兩圈,身體健壯得都能赤手空拳跟熊搏鬥了。
而臨柏不僅身形消瘦,連身高都與尋常女子相似,難怪瞧不出他是個男子。
真古怪。
宮裡嬌養的公主,怎麼比病秧子還瘦弱?
趙予墨正看著,忽然發覺臨柏倏然停下了筷,乖乖擺在一側,不再動作。
也沒看他,但那正襟危坐的模樣,無不透露著緊張情緒。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趙予墨一下便意識到,臨柏是在看自己的臉色。
可他是公主啊,什麼時候需要看人臉色?
心口有些發悶,趙予墨隨即收回目光,用筷子夾了塊剛剛臨柏吃得最多的藕片,放入他麵前菜碟。
“才吃這麼些,怎麼就停了?我看你身形太過纖瘦,可是平時吃得太少?或是身體不適,胃口不好?”
臨柏不能開口,也不太想費勁作答。抬眼拂來一眸,見趙予墨似乎沒有彆的意思,才默默拾起筷子把那片藕送進嘴裡。
還好,還好。
趙予墨就怕自己嚇著臨柏,他不肯再吃了。也擔心臨柏又停下筷,趙予墨乾脆先收回視線,把話都留到吃完再說。
可還沒等到臨柏用完膳,屋外便傳來一聲通報。
“侯爺,有信。”
聞言,趙予墨放下竹筷,囑咐起臨柏:“你若是覺得困就再睡會兒,我有些事需要處理。”
說罷,他去屏後換下新服,徑直離去。
一直等到二人行至書房,跟在趙予墨身後的孫昭合上屋門,才謹慎開口,道了一句:“屬下問過了,平南公主十三歲前,似乎從未踏出過寧安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