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杞被叩了幾日, 卻怎麼也不肯鬆口/交待半句。
陸巡使著從前審人的法子將他折騰了個遍,卻仍舊還是翻來覆去的那幾句話。
“他隻說是不知道,說我們認錯了人。”
“他還說天底下長得像的人那麼多, 憑什麼就汙蔑是他?”
陸懷熠斜倚在圈椅上啃蜜三刀, 聽陸巡說完,才輕笑一聲:“看來老法子不好使了, 不過問題不大。”
高杞在宮中遊走多年, 熟知律法, 更了解錦衣衛的權責。故而一進北鎮,他就徹底成了顆油鹽不進的銅豆子,料想著早晚能從北鎮撫司全身而退。
“錦衣衛緝了十幾年都沒抓著的人,自然是狡猾之輩, 你若是不比他更狡猾些,哪裡能抓得到他的破綻?”
“這種人, 你不能跟他好好說話,得用詐才行。”
陸巡皺起眉頭:“使詐?”
陸懷熠這才坐正身子,朝陸巡招了招手,伏在陸巡耳邊輕語下好幾句。
陸巡從滿眼迷惑,聽到勝券在握, 忙不迭朝陸懷熠拱拱手:“千戶放心,我即刻去安排。”
陸懷熠說完,又琢磨著囑咐一句:“彆忘了,千萬看好他。”
“如今事態已然到了這般地步,這夥人輸不起, 又心狠手辣,保不齊就狗急跳牆,會冒險到北鎮來動手。”
陸巡點點頭:“茲事體大, 我會親自看著。”
“齊活。”陸懷熠擦了擦指尖上的糖稀,“咱們去演完這場戲。”
“攻心為上,隻要看透了底牌,他就是怎麼打,也儘在掌握。”
日頭西沉,整個北鎮很快便被夜色徹底籠罩。
高杞坐在屋裡,一言不發地垂著腦袋。
他已經耗累了。
陸懷熠雖沒有他就是苟七的證據,可卻總有由頭把他叩在北鎮。饒是宮裡已經來過兩次人,陸懷熠也總能三言兩語地兩人打發回去。
他被困住了,他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監視著,哪怕是睡覺,都會有人輪著守在床頭,逐字逐句記下他的夢囈。
可他知道這事情牽扯下去會有多大,他絕不能輕易吐露半個字,隻能這樣天長日久地痛苦下去。
月色幽幽地在窗外蕩漾。
高杞望著窗外的月色,不禁有些愣神,很快便發現窗外就多出來一個人影。
還不及高杞再做反應,屋中的蠟燭就被吹熄了。一根白綾轉瞬之間就被套上他的脖子,隨即繞過房梁,徹底扯緊。
高杞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人從地上拽了起來,他喘不過氣來,整張臉憋得通紅,可偏偏任由他怎麼掙紮都沒有半刻喘息的機會。
他發不出聲,更推不倒東西。屋子裡頭靜悄悄的,仿佛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隻是陸懷熠跟陸巡此時就伏在屋外,眼瞧著那燭火熄滅,不禁紛紛一窒。
陸懷熠望向陸巡壓了壓眉頭:“你叫人冒充刺客,還要吹了燭火行凶?”
“這人是不是從前乾過,這麼講究?”
陸巡頓覺情況不妙,頭一個起身甩出刀,隨即一個飛踢踹開房門闖進去。
屋中霎時間傳來“撲通”一聲落地的動靜,隨即便是一番打鬥之聲。
埋伏在周遭的旗官們一擁而入,屋子裡頭亂了一陣,但蠟燭很快便被再次重新點起來。
陸懷熠聽得動靜消停下來,這才終於往屋裡頭去。
隻見高杞正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哧帶喘,而陸巡那頭正將刺客踩在地上,用刀柄逼著刺客的後頸,不容刺客有分毫掙紮反抗。
旗官們紛紛上前,將這刺客死死製住。
不料才一起身,那刺客便作勢要咬舌自儘。奈何陸巡早已經有了香海那一回的記性,眼疾手快地一把捏住那刺客的嘴,將那刺客的下頜生生捏得脫了臼。
高杞看清了刺客的模樣,頓時一怔,儼然是認出了來人。
陸懷熠將這一切儘收眼底,卻並不作聲。他隻慢條斯理地落座在旗官們搬來的椅子上,方朝四下打量起來。
本還想著尋人假扮刺客演一出大戲,這下倒好,竟將真的引了來,省了他們的功夫了。
他垂著眼打量那跪在地上的刺客,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我說,你也不看看北鎮是什麼地方,這裡能容的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看來高杞果真是知道好些大秘密,能逼得你們如此鋌而走險?”
刺客聞言,頓時狠狠瞪陸懷熠一眼,猛然一掙恍惚要跟陸懷熠同歸於儘。
可惜陸巡卻並不會給刺客半分造次的機會,他一腳將人踢翻在地,腳下隨即又用了幾分力氣,將那刺客的臉踩得便往地上陷了陷。
“千戶麵前,你也敢如此造次?”
陸懷熠支著腦袋輕“嘖”一聲:“唉,看來又是個硬骨頭。”
“你說你來北鎮乾什麼?北鎮戒備森嚴,若不是有人故意為之,你怎麼進的來?不過如今你既然來都來了,不好好受一受‘招待’,交待了是誰放你進來,恐怕就不那麼好走了。”
言罷,他勾勾唇角,旗官們便將那刺客從屋子裡拖將出去。
陸懷熠這才又掛上幾絲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側目掃向一邊的高杞。
“高大伴,看來我們等的住,有人已經等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