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積善跟她一起在鳳翔樓裡做小工,積善幫她抬盆子,還幫她揀土豆,一點也不像會偷東西的人。
紅芍歎口氣:“知人知麵難知心,何況方才除過她沒有旁的人進過積香居的門。”
芫娘一時正有些理不透思緒,管賬的丹桂也忽然走了來:“芫娘,咱們銀盒子裡多了張五兩的銀票。”
“我打烊之後才數過的,不知這五兩是哪裡來的。”
丹桂說著,便將一張五兩的銀票擱在桌上。
紅芍眼角一跳,忍不住揶揄:“不會也是那個積善擱下的吧?”
“偷了方子還知道留錢,她還挺有良心。”
芫娘接過五兩的銀票細細端詳一陣,隨即抿了抿唇角:“不對。”
“怎麼不對?”紅芍挑眉。
“這銀票瞧著怪怪的。”芫娘翻來覆去地打量一陣,“但我就是說不出來哪裡怪。”
“五兩也不是小數目,要不等六爺來了,請六爺瞧瞧呢?”丹桂在一旁提議道,“六爺摸錢定是摸得最多的。”
紅芍一聽:“這是個法子。”
陸懷熠如今幾乎日日打烊之後都會來,有時給芫娘送些東西,有時甚至沒有什麼事情,就隻是來坐坐。
紅芍往門前張望了一陣,果不然就見陸懷熠和陸巡如約而至。
芫娘待到陸懷熠坐下,才把丹桂拿的那張銀票放在陸懷熠麵前道出原委。
陸懷熠隨手撚起一角輕搓幾下,便勾起唇角朝陸巡望過去。
陸巡連忙湊上去打量:“怎麼?果真是假的?”
陸懷熠隨手掏一張自己的,迎著燭光一比,便明顯瞧出五兩的那張比尋常的銀票要薄一些,更透光一些。
紅芍一愣,頓時也同芫娘麵麵相覷:“她還敢用假銀票?”
陸巡滿眼疑惑:“造假票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前些年倒是查過,有個漏網之魚,錦衣衛已經追查好些年了。可那陣子都是千兩百兩的大票,如今怎麼連五兩的假貨都有了?”
陸懷熠摩挲幾下指尖,側目瞧向芫娘:“今天收著的?”
芫娘點了下頭:“打了烊才收著,也不知道她身上還有沒有旁的假銀票。”
“這票瞧著製版精細,幾能亂真,恐怕這做假票的,不止弄了這麼一張。”陸巡神情嚴肅,“若是讓這假票在順天泛濫那就遲了。”
“得早些尋出線索來才行。”
芫娘抿抿唇:“我有法子,既然是積善拿來的銀票,那肯定還得從積善那裡下手。”
“她既然帶走了我的方子,必然還想往鳳翔樓去。紅芍姐姐,勞你快去把她追回來,彆跟她提這銀票的事,也彆提方子,隻說我盤算著我們店裡還能加個人手,想請她來幫忙。”
紅芍忍不住扁扁嘴:“她偷了咱們店裡頭的方子,我要是她,早找個地縫鑽進去了,哪還有臉再回來?”
“這倒未必。”陸懷熠的指尖在桌上輕輕磕幾下,“你和芫娘方才都說她一直打量著荷花酥,如今荷花酥也的確是讓積香居賺了不少,鳳翔樓不眼紅是不可能的。”
紅芍恍然大悟:“六爺的意思是她想偷荷花酥的食譜,沒成想把藤蘿餅的東西給偷走了?”
芫娘也點點頭:“那藤蘿餅隻是我嘗試過的方法,都是留著給我自己看的草擬,記得亂七八糟不成樣子,就算是偷去了大抵也用不成。”
“但是鳳翔樓沒得著荷花酥,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咱們現下找積善去,就是給瞌睡的人遞枕頭,積善肯定會來的。”
“更何況隻有她回來了,我才能找著我的藤蘿去哪了。”
“誒,那你放心。”紅芍忙不迭應聲。
她看著芫娘成日成日做藤蘿餅,深知此中不易,更知芫娘從香海到順天究竟吃過多少苦,如今眼見得就快能做出芫娘家人最熟悉的藤蘿餅來,她怎麼能讓芫娘功虧一簣呢?
紅芍慎重地點下頭:“芫娘放心,我心下有數了,指定把人給你帶回來。”
另一頭的積善抱著從積香居拿出來的盒子,半點也不敢停留,忙不迭往南城的鳳翔樓跑回去。
她一出門就後悔了。
當初她和芫娘一起削土豆,洗木盆,芫娘待她那麼好,她卻背叛芫娘,還偷了芫娘的食譜。
雖說她把身上的五兩銀子都留在了積香居,可她還是過意不去。
她不想這樣的。
可是外頭沒有活計,鳳翔樓雖給了遣散的銀子,但在順天城裡實在花不上幾天。芫娘就算答應幫她找活,卻也未必會有什麼結果。
她頭腦一熱,滿心隻剩下一條出路——
若是把荷花酥的食譜交給鳳翔樓,掌櫃和主管或許就能重新把她留下。
一咬牙一跺腳,積善往鳳翔樓去的步子更急了。
鳳翔樓如今凋敝了許多,天色一黑,後廚半個人影也再沒有。
積善敲了半晌們,才堪堪將後院的門敲開。
主管打著嗬欠睨她一眼:“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
積善舉起盒子:“主管,這是積香居荷花酥的方子。”
“我實在是沒有活可做了,能不能讓我留在鳳翔樓再乾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