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撒蔥花海椒用熱油潑過,更激得這菜烹香四溢。鮮香酸辣的滋味撲麵而來,隔著遠遠的距離便能引得人食指大動。
陸懷熠頗有興致地夾起一塊裹挾滿濃稠湯汁的魚片,不假思索地嘗吃一口。
謝安朔見狀,毫不留情地調笑道:“怎麼?轉性了?從前不是魚蝦水獲一概不碰的麼?”
這頭的話音方才落下,另一邊的陸懷熠已然錯愕地蹙住眉頭。
這金湯魚方才入口,那酸辣金湯的底味下便透出一股久違的魚腥氣。
陸懷熠本以為自己在香海被磋磨得不成人樣,被芫娘喂得葷素不忌,早已經將那挑食的毛病改的七七八八,吃魚吃蝦全然不在話下。
怎麼如今居然還會吃出腥味來?
他登時一陣反胃,忙不迭將魚悉數吐了出來。
一旁的掌櫃自然是冷汗都冒出來了,又是遞水,又是遞帕子,生怕陸小公爺有半個不滿意。
陸懷熠端著茶船一連漱了三次口才算是堪堪消停,他慢條斯理地擦乾淨唇角:“這不是楊師傅做的吧?”
掌櫃一驚,連忙打了個千:“小公爺彆見怪,楊師傅如今上了年紀,就這個月的月初,已經告老還鄉了。”
陸懷熠聞言,牙疼似得抽了抽嘴角。
自香海歸來幾日,他一直覺得家中飯食寡淡,本就圖著今天來薈賢樓大吃一回。
這薈賢樓中的楊師傅先前是在宮裡頭伺候過的禦廚,拿捏火候自有獨門的功夫,是順天城裡頭屈指可數的幾位能侍奉住陸懷熠口味的大廚。
誰知就去香海曆練了一遭,回來便是天翻地覆,連楊師傅也告老還了鄉。陸懷熠這位爺是徹徹底底再沒了享這份口福的機會。
饒是陸懷熠還坐在薈賢樓的廂房之中,麵前環滿了玉盤珍饈,他卻覺得一切都味同嚼蠟,初到香海的那份胃疼恍惚就要卷土重來。
陸懷熠覺得自己的頭都要炸了。
他隻是想好好吃頓飯,為什麼就這麼難!
廂房中一時變得凝重起來,好在門外適時傳來一陣輕叩,將這膠著的氣氛徹底攪亂。
“世子,是陸百戶來了。”
陸懷熠聞言,便放下筷子。
“叫陸巡進來。”
謝安朔見狀,索性也慢條斯理地擦擦唇角:“罷了,這飯也吃完了,先前的事還請小公爺再等幾日。”
“舍妹喜歡城東的櫻桃酪,我還要去捎些回府,就此告辭。”
他拱了拱手,作勢便起身往門外走去。
進門陸巡朝謝安朔點頭示意,而後方對著陸懷熠拱拱手:“世子,國公爺聽聞您在香海查辦了胡三大喜,打算將南城中新的案子交予您差辦。”
陸懷熠皺起眉頭,這一頓飯已經吃得夠糟心了,偏偏老頭兒還要在這時候出來添堵。
他忍不住撇撇嘴:“不是,老頭兒有完沒完,他還來勁了?真拿我當錦衣衛的毛差使?”
“不去,不成就讓他打死我算了。”
“世子果真不肯考慮?”陸巡撩了撩眸子,“要查的那客棧就在南城的鳳翔樓後頭。”
“等等,你說在哪?”陸懷熠挑眉。
“南城,鳳翔樓。”陸巡一字一頓。
薑小娘子在的那個鳳翔樓。
陸懷熠忽然眸光一亮,隨即望向陸巡:“你說的也是,我這般有始有終之人,自然是不能半途而廢。”
“這南城的案子要是沒我,錦衣衛可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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芫娘將後廚打理乾淨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腰已經快要折了。
這鳳翔樓裡每天出出入入的客人數不勝數,隻是土豆地瓜,每天就各有一大盆要洗淨削好。
此外還有綠菜瓜果,連帶著雞鴨魚肉也要由她準備妥當。
饒是三更天就起床開始乾活,也要打理到入了夜才能閒下來。
鳳翔樓的一切都同她來順天以前的預想實在是差池太大。可她在順天舉目無親,除過留在鳳翔樓,她也無處可去。
天色已經擦黑了,鳳翔樓後廚見不得什麼人,隻有滿地永遠整理不完的水桶木盆靜靜羅列。芫娘望著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對著天上的月亮深深歎下一口氣。
她有些想紅芍和翠翠,也有些想在香海那小院子裡的時日了。
不想也就這麼一陣功夫,她身後忽得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芫娘不禁疑惑起誰會這麼晚到後廚來,誰知回眸之間,一道熟悉的身影就閃進了她的視線。
陸懷熠打量著鳳翔樓的後廚,隨即遣幾個手下的旗官三五下替芫娘將那滿地木盆水桶歸置一處。
他最後方氣定神閒地雙手叉腰,將目光定在芫娘身上。
“嘖,我說……”
“你這離要請人吃席,怕是還有些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