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娘被這番理所應當的說辭驚得目瞪口呆。
她認識麵前的陸懷熠也才不過幾天功夫,何況就算是認識,她也不過是收人錢財替人辦事,實在是沒理由為陸懷熠得罪了白玉巷裡惡名在外的地頭蛇。
芫娘回過神,眼見得已經已經被陸懷熠的慣性牽著往前挪動了幾步,便忍不住反抗道:“我怎麼知道去哪?你惹了鴻運坊的博頭,拉我乾什麼?”
陸懷熠見狀,隨即停下步子,卻沒有鬆開扯住芫娘的手,恍惚對推搡人群追來的打手們視若無睹:“你不走?那等我被他們逮住,就隻能跟他們老實交代那錢的去處。”
“你知道的,那錢我可是一點都沒剩,全部給了你。”
“趁現在他們沒瞧見你,跑還來得及。”
“你該不想被這些人盯上吧?”
芫娘倒吸一口涼氣:“……”
十兩銀子早就為了救紅芍,買茶孝敬給了鐵牙李,如今還能去哪再找出來?
她恨得直咬牙,難怪他那天片刻工夫就能弄來十多兩銀子,敢情是扔了個燙手山芋給她。
本瞧著他人模人樣,不想也是個和薑祿一樣的賭鬼。
若不是當初瞧見過他穿官衣,芫娘覺得他簡直能和巷子裡頭的混混拜把子。
芫娘一想到為著救紅芍圖了這方便,竟也未曾計較那錢的來處,如今是真真把腸子悔青了。
可眼情勢危急,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獨善其身,隻好暗道一聲倒黴,隨即扯住陸懷熠拽往一旁。
“這邊。”周遭亂的不可名狀,芫娘少加打量,立即指出一個方向。
“巷子裡頭的死胡同多,往這邊跑。”
等在外頭的紅芍同其他姑娘早就被賭坊裡頭哄鬨的動靜引去了注意,自然也早早瞧見被陸懷熠扯著的芫娘。
她們才見芫娘帶人跑出門來,便不假思索將兩個人一同拉往賭坊外頭的窄巷。
陸懷熠儼然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隻在一瞬之間,腳仿佛就再也沒能挨著地麵。
一群女子領著他逃命來,還不等他再多反應,整個人就已經從原地挪出去好幾寸。
陸懷熠本不過圖個人指路,如今卻怎麼都沒料到,自己會被包圍在一群姑娘中間。
眼前這前三後兩,簇擁圍繞的待遇,實在是在京裡頭喝花酒也不敢有的排場。
更有甚者,這群青樓姑娘雖瞧著纖弱,跑起來卻一個賽一個快。也不知她們是哪來的力道,對著陸懷熠便是一通連推帶搡,拽著他跑起來沒有半絲的停歇。
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小公爺,確實不曾有過這般風馳電掣的體驗。沒跑出去多久,鴻運坊的打手早已沒了影。
陸懷熠自然也被累的氣喘籲籲,麵色通紅,幾乎跑掉半條命。
更要緊的是,他那胃好像還有點疼。
陸懷熠連聲喘著粗氣,眼前天旋地轉,胃疼又開始的恰逢其時,他隻覺得差不多就要交待在這裡了。
眼見得跑進遠蘿樓,周遭暫時算是安全下來,陸懷熠才終於忍不住甩開鉗製著他的手,得了片刻停息,貪婪地喘下幾口大氣。
但姑娘們是半點也不敢鬆懈,瞧著情勢緊迫至此,陸懷熠卻是這副不上道的模樣,情急之下免不得都抱怨起來。
“你這就跑不動了?芫娘你從哪找來這麼個大佛爺?”
“可不是?堂堂一個大老爺們,怎麼還跑不過我們?跑這麼幾步就能喘成這樣?”
“還不跑?再這麼耽擱下去,彆連著我們也被拖累死,鴻運坊的那些,可沒什麼好人。”
陸懷熠:“……”
這麼多年了,天底下能讓他栽的人他還沒碰上幾個,沒成想到香海一碰就碰見一群。
他現在是真有點後悔扯上芫娘跑路,畢竟鴻運坊還沒要他的命,遠蘿樓的這群鶯鶯燕燕快給他要了。
紅芍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正想不多廢話,扯住陸懷熠把人架走再說。
隻是這一拉一拽的功夫。
陸懷熠懷裡的牙牌便也跟著滑脫出一角。
紅芍見多識廣,此時不免一驚,忍不住瞧著牙牌上的紋路瞠目結舌。
“你是錦衣衛?”
話音一落,方才的埋怨和嫌棄悉數消失。大家皆是錯愕,便緊忙凝著陸懷熠噤了聲。
隻是眼見賭坊的人越追越近,誰都拿不出個旁的主意。
紅芍左右瞧一圈,迅速推開一旁的窗子,朝著陸懷熠使了個眼色。
“顧不上其他的,你快先走,鴻運坊的人等會肯定會進遠蘿樓來。”
“我們沒旁的地方再帶你跑了。”
陸懷熠表情一僵,瞧著下頭熙熙攘攘的街麵,忍不住漾出一臉的難以置信。
他強忍著胃疼憋出幾個字:“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從這跳下去?”
“這可是三樓。”
紅芍卻急得直蹙眉。
“你不是錦衣衛麼?”京中的錦衣衛各個權勢滔天,武功高強。
“怎麼?三樓你還跳不下去?”
陸懷熠擰著眉毛氣笑出了聲。
早知道跑出來要受這罪,還不如爛在賭坊裡算了。
芫娘瞧著他蘊滿薄汗的額角,一時頓覺是有些異常。未免得在繼續耽誤時辰,她連忙出聲道:“算了,還是不要跑了。”
“如今賭坊的人要是進來,咱們跑也跑不遠。”
紅芍便道:“也罷,那去我屋裡躲躲。”
“鴻運坊雖沒見咱們進遠蘿樓,可追丟了人,早晚得進來找。”
芫娘卻搖搖頭:“不行,大家跑的風塵仆仆,萬一還聚在一起,一看就能瞧出端倪。”
“他們盤問起來,反而容易露餡。”
紅芍略作思索:“那不如大家回各自的屋子,芫娘你去翠翠房裡。”
陸懷熠蹙了蹙眉,可是還沒來及發表什麼重要講話,就被芫娘推著搡進一間屋中。